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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莊的血液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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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隨風而至,冷豔,悽婉。突如其來的零攝氏度,凍僵了小鎮的自來水,無語,糾結。陡然想起我出生地和成長地磨刀江村的水井,那井水是生生不息的村莊的血液。

村莊的血液散文

那時,八百多人的磨刀江村有兩口水井,分別在村莊的上頭和下頭,我們一家人就喝下頭那口水井的井水。

兩口水井是什麼時候開掘的,已經無法考究,不過推想應該有了很多年曆史,因爲在安化縣東部山區磨刀江村一公里外,曾經發掘出春秋戰國時期的古墓葬羣,在二十公里外的大福坪鎮區附近月圓裏,發現了新石器時代遺址,同時,磨刀江的“江”字,當地人讀作“港”,這是古代漢語讀音的保留,不遠處的“橫江”、“江口”兩個地名,其中的“江”字也讀作“缸”,也保留了古代漢語讀音,這些都說明,在很久以前,就有先民在此生產生活,據此,是否可以推論出,磨刀江村的水井應該有了很多年了。

從更廣的範圍看,水井對於人類文明的發展都有着重大意義。據文獻記載,水井出現之前,人類逐水而居,只能生活在有地表水的地方。水井發明後,人類活動的範圍不斷擴大。中國已發現最早的水井是浙江餘姚河姆渡古文化遺址水井,其年代爲距今約5700年。這是一口相當精巧的方形木結構井,井深1.35米,邊長爲2米。由此推斷,原始形態的井的出現,還要早得多。

安化縣山鄉隨處可見的水井,沒有一絲的遮掩與裝飾,村道口,籬笆邊,樹蔭下,一口口水井如深綠的銅鏡,折射歲月的蒼茫與鄉情的醇厚,滋養“鑿井而飲,耕田而食”的村民。

供給我們一家人飲水的水井在沂溪河岸的一條鄉間小路旁,距我們家不到一百米。水井的周圍是上等的糧田,泉水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水井兩米見方,空間則有五個立方的樣子,方正正正,井壁用石塊砌成。石塊上長滿了青苔,沒有青苔的地方也有些斑駁滄桑。井邊的青石板被無數代人長年累月地踩踏,已是光滑圓潤。

靜靜流淌的井水,悠悠緩緩,透明清澈,白雲在藍天下飄過,繪就井中完美的水墨畫;波瀾不驚的井水,絲絲縷縷,溫婉輕柔,如溼潤深情的眸子,凝視樸拙的情致,閒適的神韻;生命乳汁的井水,凝練精華,汩汩涌出,在母親豐腴的胸膛哺育兒女的水靈娟秀,豪放強悍。

村頭那口水井的氣氛,相比之下要比我們家附近這口熱鬧一些。夏天,穿着土氣的大嫂大嬸或者哪一戶的年輕媳婦,會大盆小盆地端着要洗的衣服,在清晨或者旁晚的時候去那個清涼溼潤的地方洗衣,那捶衣的聲音往往很響,村莊就在捶衣的聲音中顯得更加安靜平和,此時,井邊的石板或蹲或站或坐,擠滿了女人,堆滿了衣服,笑聲飄得很遠。井水冬暖夏涼,那時,水井多了洗菜的主婦,一盆盆一捆捆新鮮的菜蔬,在井邊的石板上洗得很是乾淨。

挑水的村民,男女老少都有。水井是露天的,春夏兩季水量充沛,井水會漫到接近井沿的地方。冬季或者乾旱的年份,井水會有些不夠,但我們家附近的水井似乎總是有滿滿的一井水。挑水時,人站在井邊的石板上,用扁擔一頭的水桶直接從水井裏打水。漲水時,井水漫溢,井裏青苔也隨着長,把整個水面都蓋住了。因此把水桶放入水中打水時,要用擔鉤鉤住空桶在水面上來回晃盪,把青苔盪開了再打水。那時,村民每家每戶都有一個水缸,水缸裏的水總是清澈的。

井水不用燒開,可以直接飲用。炎熱的夏天,舀一碗清涼的井水喝下,說不出的舒心。村裏孩子常用井水洗澡,老者說,井水洗澡百病不侵。而村裏誰家的孩子生病發着高燒,就有“郎中”出來,去水井邊掏一把井底的泥巴,再加上一些在山上採集到的草藥搗碎成糊狀,做成“敷頭”,敷在肚臍上,病就好了。

到了農曆九月,磨刀江人從山土裏挖回來一擔一擔的紅薯,然後在水井邊磨紅薯粉,這種土法提取紅薯澱粉的方式很獨特,即把紅薯洗乾淨,在一塊鑽有細孔的鐵皮塊上磨碎,再放入過濾棉紗布里加井水過濾,用大木桶接住漿水,讓澱粉沉澱,每天倒去木桶裏的水,加入新的井水反覆攪動攪化,最後就沉澱了白白的澱粉,可用來做粉條,也可以曬乾做幹澱粉。

某年大旱,磨刀江水庫的貯水放得差不多了,沂溪河也快要斷流,村莊負責人打着挑井水救禾苗的主意,村裏人分歧很大,一派主張立刻挑井水救苗,更多的人認爲留住井水飲用重要,最終還是動用了井水,第二天,居然天降大雨,旱情緩解。

鄉村水井,還是不錯的景緻。磨刀江不遠處有一地方,名“泉豐灣”,當地水井一年四季水量豐盈,水質清甜,某姓族譜記載,“泉豐灣”是一姓人丁發祥源頭,其老祖宗選此古樸寧靜有水源之處,據傳爲相中風水寶地。鄰近一地,名“雙井灣”,村莊開闊處並排兩口水井,井水常年溢出,頗爲壯觀。大福坪一村莊叫“桑樹灣”,舊時有“桑樹灣一腳三井”的景觀,爲“大福十景”之一,當地文化人劉計超先生撰對聯曰:“桑樹誰人種,千年古木參天,根通龍窟;遊蹤何處覓,一隻仙屐印石,穴涌泉臺”。撰詩曰:“故里嬉遊憶少年,竹林深處訪三泉。卅年嚐遍天涯路,未及鄉中此水甜”。

記憶在時光沖洗中漸次褪色。村莊的井水雖然從生活中慢慢消失,卻養育我故土的情懷。如今我喝着自來水桶裝水,卻怎麼也喝不出那一份清甜。總是會想起那一口口水井,想着它的潔淨,想起村裏閒適的生活,也想起自己第一次挑水時那沉甸甸的感覺。有時候,甚至想在這現代的供水系統,種上一口鄉土的水井,清晨抑或傍晚,三兩個挑水的鄉親,在那水井旁邊,凍不僵的`井水,說不夠的親切。

伴隨歲月的積澱,水井的文化意義遠遠超越了功能意義,成爲一種因情景不同而文化意義不同的符號。鮑靜靜《水井與符號文化》(《百科知識》2010年第8期)一文指出:

“井”最常見的符號意義即代表了家國故園,自古就有“背井離鄉”“鄉井”之說。“九夫爲井,四井爲邑”“改邑不改井”。中國的傳統觀念視井爲命根子,把“背井離鄉”看成是人生一大苦事,中國古人安土重遷,具有很強的鄉土文化情結。一口水井成了故鄉家園的象徵,他鄉的一碗井水常常讓人充滿了離愁別緒,思念之情涌上心頭。同時,水井本身又恰恰位於地上而深入地下,井口小,如果人在其中,所見井上之天也就小。這種特殊的空間視野便引申出“井”的又一重符號內涵,即坐井觀天。這一意思的形成是源於剛剛提到的“水井作爲家國故園的象徵”的符號象徵,集中體現了固定的生活區域對人思想的禁錮、束縛,阻礙着人們超越現狀、開創更加美好的未來的腳步。

水井古樸獨特的韻味和外在的建築形式都給人美的感受,它包含的文化意蘊具有很高的旅遊價值。有的地方注重水井的保護,這不僅是保護一種外在的物質文化,更重要的是保護水井所包含的文化信息以及從水井中折射出的人的道德觀念。如今,一些旅遊地區保護和開發利用水井景觀資源,在綠樹掩映中,拙樸的水井與周圍的綠色相互輝映,晨霧中,夕陽下,鄉村少女來到井邊,或挑水,或洗濯,演繹一曲清遠的田園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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