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戀小村莊的柳青河散文
柳青河，輕輕地依戀着小村莊，靜靜地流淌在遊子的心窩。它是一條幹涸的小河，卻靜靜地陪伴着小村莊的過去，今天，還有未來的歲月。
它的臂彎輕輕地擁着村莊的田野，小河岸邊的柳樹，楊樹，梧桐樹，洋槐樹。它是家鄉唯一的一條小河，我不知道它的源頭，也不曉得它的盡頭，只知道它通過周圍好幾個村莊的邊緣，是遠離家鄉遊子心裏最深的念想。它蜿蜒在我所在的小村莊的最南端，像一條分界線，更像一條綠絲帶，將南北的兩個村莊分隔開來，遙遙相對。
往事如煙，輕輕地飄散着過往，柳青河，在遙遠的歲月深處，穿越青紗帳一樣的田野，就能抵達柳青岸邊，看見河岸樹木鬱鬱蔥蔥，楊柳擺風，輕拂柳青河。還能聽見曾經的笑語歡歌，穿越記憶越過柳青河，清晰地響在耳畔。
“柳青河有水了！”不知道誰帶來的消息，飛快地傳遍小村莊。小村沸騰了。大人孩子，男人女人，都爭着趕往柳青河畔，絡繹不絕的鄉親們驚飛了鄉間小路上棲息在樹枝頭的小鳥，它們撲楞着翅膀飛遠了。田野裏的莊稼迎着風搖曳着，路邊的野草也蔥蘢着，小樹的綠蔭被陽光折射在路上。柳青河有水，那對村莊來說，是驚喜。人們趕往柳青河，看着河水嘩嘩地流淌着，陽光在水面閃着微波……
有了水的柳青河，居然還有小魚，不少男孩子挽着褲腿，光着腳丫，在河邊摸魚。膽子大一些的，敢在河裏游泳。河水來自母親河黃河水，不是清澈的，還帶着泥沙。柳青河深淺不一，有水的時候，大人都警告孩子，不許去河裏游泳，摸魚。因爲柳青河曾經發生過一件傷心的往事，一個孩子一失足掉進深水的地方，再也沒出來，大人在河裏搜索了很久，也沒見人影。都說河裏有水妖，帶走了那個孩子。我們知道大人是嚇唬我們才那樣說的。但誰也不敢涉水太深，都是在河邊摸魚。
其實，記憶中的柳青河，多少年都是乾涸的。小時候，常常和小夥伴去柳青河畔給羊兒割草，柳青河雖然乾涸，河畔兩邊卻野草橫生，村子裏餵羊多的人家，還會趕着羊羣去河邊放羊。這個時候的柳青河不是寂寞的，有羊羣的“咩咩”聲，有趕羊的大爺的咳嗽聲，因爲他喜歡叼着旱菸袋，吧嗒吧嗒地抽菸。自然，也少不了我們孩子的嬉鬧聲。調皮的小夥伴還編了一首順口溜，站在柳青河的北岸，對着南岸的村莊我們一起說這首順口溜：薺薺菜，菜薺薺，我跟南李莊有親戚。對岸的老伯會看着我們一羣孩子，哈哈大笑。
柳青河南岸是一片茂密的洋槐樹林。洋槐樹不成行，雜亂無章地生長着，走進去，像進了迷宮。每次把塑料布袋割滿草，我們就鑽進林子裏玩捉迷藏。只聽見小夥伴喊“我在這裏”，就是找不到，因爲在你順着聲音尋找的空隙，他們早已經悄悄轉移了方向，讓你找的滿頭大汗，卻只能乾着急。
柳青河畔，土質沙沙的，適宜種植花生，紅薯。我家有一次分到了挨着柳青河一塊田地。雖然距離家有些遠，但多出河畔上好幾分土地。爸爸就在河畔的土地上栽種了紅薯。每到秋天，去地裏割草，總忍不住去紅薯地裏刨出幾塊紅薯，回家讓奶奶放在竈火低下，燒紅薯吃。
而秋天，一望無際的田野，就像一幅畫，流淌在歲月裏。水墨相間處，深一筆，淺一筆，溝溝壑壑都伴隨着泥土的芬芳。白花花的棉花田，開滿了潔白的雲朵；整齊的玉米地裏，玉米杆懷抱着玉米娃娃；高粱地裏，紅紅的高粱高舉紅纓槍，染醉了秋天的霞光；花生地裏，綠色的地毯下面，蘊藏着無數個花生寶寶……
田野裏的蛐蛐，吱吱地叫着，遠處的野青蛙，也呱呱地鳴唱着。柳青河到了秋天，就開始熱鬧了起來。人們戴着草帽，拿着鋤頭出花生，或者包裹嚴實，鑽進玉米地裏，掰玉米。到了中午，距離家遠的就在地裏等着家人送飯過來，坐在田間地頭的地埂上，談論着收成，抽上一根菸，緩解一下勞作的疲憊。看見家人送飯來，老遠就去迎接了，接過飯盒，迫不及待地打開。“你家麪條還挺香嘞。”等待着的按耐一下飢腸轆轆的肚子，羨慕地說上一句。柳青河的`風，輕輕地吹來，擦拭去他們額角的汗水。
田間地頭，人來人往。秋天的田野，就是小村莊的戰場，顆粒歸倉，是責任，也是義務，更是生存的保障。樸實的鄉親們，天剛破曉，就去田地裏勞作，耕耘。披星戴月，收穫一季一季的希望。柳青河無聲地陪伴着小村莊，日升日落，寒來暑往，也記下了，曾經熱鬧的勞作場景，東一家，西一家，大人孩子，一起出現在田野裏。而這個時候，也是我們孩子最開心的時刻。在田地裏逮螞蚱，用狗尾巴草把它們串成一串，回家烤着吃。還有蛐蛐，哥哥捉住後，會把高粱杆的外皮分成小細條，編織成蛐蛐籠，把蛐蛐放進去，帶回家，放在窗戶底下，能聽見蛐蛐一夜的鳴唱。一天的疲勞，加上蛐蛐的催眠曲，我會很快進入夢鄉。
曾經問過奶奶，這條小河爲什麼叫柳青河，奶奶說，這條小河岸邊楊柳依依，所以取名柳青河。關於它名字的由來，我知道奶奶說的也許不盡然，柳青河一定有我所不知道的屬於它自己的傳說。但，柳青河畔，楊柳倒垂，一排楊柳樹整齊地生長在河岸的北邊，和洋槐樹成爲不同的風景。
冬天的柳青河是寂寞的。大雪覆蓋小村莊，也覆蓋了柳青河。我們這些小傢伙，早已經忘記柳青河。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褲，踩着厚厚的積雪，咯吱咯吱地在雪地裏打雪仗，滾雪球，堆雪人，玩得不亦樂乎。直到家裏的大人一聲聲呼喚才肯依依不捨得離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藍瓦白牆，綠樹成林的小村莊，在柳青河的環繞下，寧靜安詳。多年以後，我遠離了小村莊，遠離了家鄉，也遠離了柳青河。一些原始的東西也慢慢遠離我們的視野，我們的生活。
熱鬧的勞作場面，已經被機械化所替代。幾輩人，幾十輩人，甚至幾千輩人的耕作方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手工勞作被機械化替代，剩餘勞動力越來越多，人們不斷從鄉村涌向城市，部分人成爲城裏人，部分人轉變成城市的邊緣人，在異鄉艱難的生活着。鄉村多了一些留守兒童，留守老人，他們和柳青河一樣安靜地守護着村莊，渴盼着親情，渴盼着團聚……
柳青河，寂靜無聲，和故鄉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一樣存在着，環繞着小村莊，帶着童年的快樂，帶着一分質樸和安詳……柳青河，蜿蜒着歲月，蜿蜒着小村莊的煙火人生，蜿蜒着遊子割不斷的鄉情和眷戀靜靜地流淌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