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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去的郵局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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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二年以前,我們那個貧窮而封閉的小山村還沒有人外出打工,勤勞而善良的父老兄弟們就靠種田地過着苦累而緊巴的日子。縣城的郵局,對於山裏人來說,是陌生而遙遠的。

遠去的郵局散文

村裏第一個出門打工的人,應該是三姑父家的二表哥。我至今還清晰地記得,那是一九九三年的冬天,二表哥揹着幾件換洗衣服,在親人們的祝福聲中,一步一回頭地離開了生養他的那方土地,去千里之外的廈門打工。那以後的日子,每天晚飯後,我的三姑父就坐在家門口數着指頭,眼巴巴地盼着二表哥的來信。沒有郵遞員給村裏送信,三姑父等不住了,就走上十五里山路,去縣城的郵局翻看信件。一個來回三十里,三姑父天麻麻亮出門,直到午飯後才一臉汗水地趕了回來,累得他腰痠腿痛。三姑父把表哥的來信當成了寶貝,捧在手裏,像個小孩子咧着嘴巴笑了起來,一臉的幸福和滿足。笑着笑着,他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取出信件,顫抖着身子,逐字逐句地讀了起來。他那溝壑縱橫的臉龐上,堆滿了笑容,像山間那綻放着的野菊花

就在那一年,郵局開始慢慢地走進了父老們的生活。第一次去郵局,是我上小學五年級那年。姐姐在江蘇打工,給家裏寄了些錢,父親帶着我去取錢,順便給我買雙新皮鞋。郵局在街心花園的旁邊,門口豎着一個橄欖色的郵筒,時不時有人往裏面投信。寬敞而整潔的大廳,人們進進出出,顯得擁擠而熱鬧。不少穿着解放膠鞋的父老們,手裏捏着電話號碼,排着長長的隊伍,等着打電話。父親把身份證和匯款單從窗口遞給裏面的工作人員,那是個三十幾歲的婦女,穿着整潔而乾淨的制服,伸出白嫩的小手在嘴巴邊扇了扇,眯着眼睛瞟了父親一眼,在匯款單上“噹噹”地蓋了印章,手指頭上摸一下唾沫,去取一把錢數了起來。在年幼的我看來,郵局就是一個寄信、取錢、打電話、發電報的地方。

長大些,我去了縣城讀書。姐姐給家裏寄信,就直接寄到學校裏,週末回家,我再把信給家裏帶回去。姐姐也給我寫信,我坐在母校門口的大樹下,激動而幸福地讀着姐姐的來信,一字一句地讀,仔仔細細地讀,讀了一遍又一遍。姐姐在信裏說:“農村孩子去城裏上學,機會來之不易,只有把書念好,纔對得起含辛茹苦的父母。”我聽了姐姐的話,每天都在用心讀書,不敢去街上玩耍。也就在那一年,我學會了寫信,每個字都寫得工工整整的,放學後就一路跑去郵局寄信。當我氣喘吁吁地趕到郵局時,工作人員快要關門下班了,我慌忙掏出幾毛錢買了信封和郵票。我把摺疊得整整齊齊的信件裝進信封,封口處用膠水粘得嚴嚴實實的,小心翼翼地投進郵筒後,才心安理得地離開。走了幾步,我又轉身回頭,望了望郵筒,甜蜜地笑了起來。去郵局寄信,是我在那舉目無親的縣城度過的美好而難忘的時光。郵局,就那樣和我的生活緊密地連接在一起,它傳遞的一封封信件,是我那刻骨銘心的牽掛,是我那濃濃綿綿的祝福!

去離家更遠的城市上學,週末回不去拿生活費,父親每月就從郵局把生活費寄來學校。那熟悉的匯款單,殘留着父親的體溫,散發出家的味道。我彷彿看到了父親那微駝的腰背,聽到了母親那親切的叮嚀。我真切地感受到了父親的艱辛,體會到了母親的偉大。學校離郵局有幾里路,不通公交,我捨不得花幾塊錢坐摩托,頂着火辣辣的太陽去郵局取錢。幾裏外的郵局,我每月去一次,對那裏也漸漸熟悉起來,就像回到了溫暖的家。郵局的那些阿姨叔叔們,態度和藹,笑着看了看匯款單和身份證,辦妥取款手續後,他們把生活費遞到我手裏,還叫我路上小心點,千萬別把生活費弄丟了。我還喜歡拼湊一些平平淡淡的文字,連同五彩繽紛的夢想,不知天高地厚地寄給全國各地的雜誌社。在郵局,我看到了聖潔的繆斯在微笑,我聽到了夢想開花的聲音

出門打工後,每月發了工資後,我都會去天橋旁邊的郵局寄錢回家。我趴在桌子上,一筆一畫填寫着匯款單,幸福地擠在人羣中排着長隊。上學時,是家裏給我寄生活費,而今天,我終於可以給家裏匯錢了,我可以用自己的雙手打拼出美好的明天,讓母親過上幸福的生活。除了給家裏寄錢,我還會去取回一筆筆幾十塊錢的稿費。我記得有篇三千字的散文在一家打工雜誌發表,雜誌社給我寄來兩百多塊錢的稿費。我去取錢時,辦取款手續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女孩,她笑着說,她也喜歡看那本雜誌,在上面發表文章是不少寫作者夢寐以求的'夢想。她還鼓勵我繼續努力,多寫些文章,多來郵局取稿費!

我隔三差五跑去郵局,看着橄欖色就覺得特別熟悉,也特別親切。那座見不着雪花的城市,我哪也不熟悉,就熟悉郵局。我喜歡坐在人來人去的大廳裏填寫匯款單,我喜歡用透亮的膠水仔仔細細地粘帖信封的封口,我喜歡蹲在郵局的角落裏默默地想着千里之外的母親。後來,老家母親打來電話說,去縣城的郵局取錢的人太多,排了半天的隊也取不到錢,就把錢打到姐姐的銀行卡上,那樣省去了不少的麻煩。我聽了母親的話,那以後的日子,就不用去郵局填寫匯款單了,心底卻莫名地滋長出幾分失落和些許的哀愁。有些時候,我還是不由自主地來到郵局,習慣取回一張匯款單捏在手裏,不知不覺,眼角泛動着晶瑩的淚花,眼眶漸漸溼潤起來。雜誌社的編輯老師也來信說,現在是無紙化辦公時代,投稿用電子郵箱。我沒有電腦,不好意思給老師們添加麻煩,就再也沒投過一次稿。偶爾有一兩家雜誌社也採用手抄稿,可當我欣喜若狂地跑去郵局時,工作人員找了半天,才找出一個皺皺巴巴的信封。當我去郵筒投放稿件時,郵筒上落滿了塵土,孤零零地立在一個被人遺忘的角落裏。我用力拍去上面的灰塵,咬緊牙關,幾下子撕碎了手中的稿件,往空中一拋,碎紙片連同那些美好的回憶,還有一些難忘的舊時光,一片一片撒落在人來車往的都市裏。

我再也沒去過郵局,郵局就這樣一天天離我遠去了,遠去的,還有那些回不去的舊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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