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書香抒情散文
一
進入五月，幾場豐沛的雨水之後，外面的世界就像是一個濃妝豔抹的女子洗盡鉛華，露出了溫潤而清新的容顏。楊柳依依，青山翠微，草長鶯飛，樹木蔥蘢，豐盈飽滿的綠意如絲綢般抖動起伏，處處流動着清新而透徹的空氣。
走過樓下的花圃，看見裏面的枇杷樹掛了累累的果實，橙黃色的枇杷驕傲地在枝頭一團一團一擁簇，壓彎了樹枝。一陣風過，簌簌的響聲似乎不屑地嘲笑旁邊開得正豔的石榴花華而不實。那花，卻不管不顧地開得燦若雲霞，通紅似火。恰似俏一麗的村姑，無畏展示着自己獨有的風姿。幾叢梔子樹翠綠欲滴，枝頭隱隱見了綠色的花一苞。再過幾日，這裏應該是暗香漂浮了吧。
這是一個適合讀書的季節，沒有嚴寒沒有酷暑，輕一盈的雲彩在空中塗抹，清涼的風兒在樹間低訴，一切都是恰到好處。
這樣的日子，停下急匆匆的腳步，給自己一點閒暇的時間。擺好茶具，泡一壺上好的龍井，捧一本喜歡的書，用最舒服的姿勢放下自己。茶香繚繞，書香漂浮，靜靜傾聽文字間的靈魂在幽幽吟唱，或清新明麗、或個性飛揚、或慨嘆夢想、或感悟人生，猶如與知己絮絮低語。直至一壺茶喝到無味，才封存這一段安靜慵懶的美好時光，窖藏，讓它在歲月深處散發濃郁的醇香。
二
讀書其實也像品菜，不同的人不同的口味，喜歡的也各異。有人喜歡浙江菜的清香脆嫩，有人喜歡四川菜的麻辣刺激，有人喜歡淮揚菜的精細清淡，也有人喜歡閩南菜的甜酸可口。即使一個人，也會隨着時間的推移，口味會慢慢改變。以前無辣不歡，現在卻愛清淡了；以前不愛芹菜的香味，現在卻最喜歡那股清香。
口味不同，看法當然也不同。每每看到有人爲一本書不同的見解而爭論，總是會困惑。每個人看書的視角不同，看到的東西肯定不一樣。同一本書，有人關注結構的嚴謹，有人關注情節的推進，有人關注特殊的語境，而有人關注的只是一些瑣碎的事物。這也像現在的網絡文字，大可不必大動干戈。
年齡不同，看書的選擇自然也不同。少年時代，瘋狂地喜歡武俠小說，留存記憶深處的是自己那時趴在課桌上狂啃金庸、梁羽生、古龍的'身影。那時候，想着仗劍江湖的快意，想着書裏那些不食人間煙火氣的女子，那是怎樣的歡喜啊！接着開始喜歡那些纏一綿悱惻的愛情小說，還有三一毛一、席慕容的散文和詩歌，摘抄了幾本筆記，也順利度過迷茫的青春。
及至年齡慢慢增長，涉獵的內容也開始變廣，但最終，一切都還原爲簡單。總認爲讀書既是自娛，也是更好地完善自我，一切以自在放鬆爲主。
想起前兩年沉浸在昆德拉的世界裏糾結於生命中的重與輕，其實那也是一種成長。現在的自己，不喜歡那些嚴肅的大文章，只喜歡那些兀自開落的小小悲喜，生活中的小情小趣。想來還是小女人情懷，只有這窄一窄的視野，日常的生活才引起興趣。那些關於電一影、書、音樂的碎碎念，有些句子會在瞬間擊中我的心房。
讀書應該是一種享受生活的方式。最上的讀書應該是有被子彈擊中的感覺，是一種心靈的共振。也像陽光，能層層撥一開你迷茫的烏雲。但更多的是在別人的文字裏隱隱發現了自己的影子，那是一種會心。不管哪樣，讀書都只是你一個人的記憶，就像清晨草尖上的清露，你知道它的芬芳，卻無法準確言說它的微妙。
三
說到讀書，不能不說書房。讀明清的筆記，最喜歡的就是古人的書房。張岱的梅花書屋自不必說，梅骨遒勁、山茶嫵媚，那房前屋後的花影重重，熱鬧中見清淨，真讓今人羨慕啊！
還有李漁，每次看他的《閒情偶記》，看這個金華本地人，頭頭是道地論着居室佈置、園林建築、戲曲養生，真是閒哪！他的書房，更是別出心裁，造了個平頂的。夜來可賞月，春來可觀花，夏來還可曬書，真是一舉多得。這在百年前，應該是夠聰明的吧。
還有鄭板橋，他的“茅屋一間，新篁數幹，雪白紙窗，微侵綠色。此時獨坐其中，一盞雨前茶，一方端硯石，一張宣州紙，幾筆折枝花。朋友來至，風聲竹響，愈喧愈靜，家憧掃地，侍女焚香，往來竹陰中，清光映於畫上，絕可憐愛。何必十二金釵，梨園百輩。須置身於清風靜響中也。”雖然小，也未嘗不是美居，在裏面可自行其是，自得其樂。想來古人看書也希望親近自然。我輩自然無法與古人相比，但閒暇時光，還是會在包裏放本書，待到一山清水秀之地，聞花香，觀雲飛，聽蟲鳴，看流水，把個大自然當書房，那也未嘗不是一件賞心悅目之事。
雖談不上嗜書如命，但這麼多年下來，一味地往家裏搬書，還是書滿爲患。所以當先生徵求我的意見是否換個房子時，心裏是想着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書房加琴房的，好讓這些書也有個歸宿。所以剛買了房子，心裏就在思謀着把那個有大陽臺的房間做書房。
常在電視上看到一些書房，有排場有氣勢，整面書牆，一溜書脊。那不是我喜歡的，會讓人感到壓抑。我的書房，應該是家常的、自在的，在裏面可以聽見孩子和先生的笑鬧。一張原木的書桌，兩邊嵌牆的書櫥，隨手可拿的書。最好還有一張美人榻，一個舒適的躺椅，幾個漂亮的靠枕。陽臺上應種滿花花草草，微風輕拂，就有當季的花香潛入。偶爾也會種幾把小蔥，栽幾棵番茄，畢竟生活還是離不開煙火氣息。
這幾天搬回了媽媽家，四樓的陽臺成了我的書房。常常坐在笨重的木沙發，扶手放一杯茶，就着陽臺上火紅的石榴花，一抽一枝的葡萄藤，還有媽媽種的各色蔬菜，看汪曾祺的《人間草木》，梅。薩藤的《獨居筆記》，應景也應心。
讀書，最終讓自己從以前的鮮衣怒馬到現在的清寧簡靜，懂得了別人，也懂得自己，知道了應慢慢往內收，才能保持豐盈飽滿的內心，把自我安放。五月的書香瀰漫，將永遠縈繞在時光的長廊。此時，該是歲月靜好，幽幽生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