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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月那星辰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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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祖父共兄妹倆,祖父的妹妹,我叫姑奶,離我家有七、八里的路,準確地說,應該是七里路,但我去姑奶家,常常要走八里的路程。

那年那月那星辰散文

姑奶家的房子後面是一個小園子,園子裏種着蔬菜和甘蔗,園子的四周種了幾棵梅子樹。梅子像杏,但是比杏個頭大,一到梅子成熟的時節,我就跟着母親去姑奶家。在這裏,我可以盡興地吃我喜愛的梅子,直到吃得牙齒髮酸,不能嚼東西,才肯罷休。甘蔗成熟的時候,姑奶就會給我們送來很多發叉的小甘蔗,這種甘蔗矮小,不夠甜,也不好賣,就留着自己吃。

姑奶很忙,不是能夠經常來我家,所以,在小時候,我常常和母親一起去姑奶家裏。

從我家到姑奶家,半路上要從一座村莊的中間穿過。村莊裏狗很多,我們經過時,那些狗就追着咬,我很害怕,於是就躲在母親的身後邊。母親說,不用怕,只要你不追打它,它是不會咬你的,兩條腿硬起來,只管朝前走,狗就會怕你。說是這樣說,可是我一看到狗追着咬,我的腿就直打顫。到我大了點的時候,我一個人去姑奶家,寧願多走路,也不願從村莊中間穿過去。所以,我小時候去姑奶家走的路是八里,跟着母親走則是七裏。

小時候,到了秋末,當甘蔗成熟的時候,我就盼望姑奶來我家。如果姑奶不來,我就繞過那個有狗追着咬的村莊,到姑奶家裏。在姑奶家,我除了能夠吃到甘蔗以外,最大的樂趣就是和這裏的孩子們一起玩。我姑奶的兒子,我叫表叔,比我大兩歲,我整天就和表叔在一起玩。

有一年的秋天,我在姑奶家。晚上,吃過晚飯以後,我和表叔還有村子裏的一些孩子玩各種有趣的遊戲。天很晚了,女孩子們都回家休息了,我們幾個男孩子玩意正濃,都不願意回去睡覺。因爲人少,不能玩其它的遊戲,於是表叔他們就打撲克。我年齡小,不會打牌,就在一邊看。他們找到一個磨盤,四個孩子就圍在一起玩了起來。有講究衛生的孩子,拿一把草墊在屁股底下,不太講究的就席地而坐。那一晚,月色明亮,月光照在磨盤上,上面的紋理依稀可見。在月光下,撲克牌圖案清晰,看上去和白天差不多。在月光的返照下,圖案能分得一清二楚,顏色卻不分明,紅色和黑色看上去是一樣的。有一個綽號叫懶蛋的孩子,他個子矮小,卻很聰明,他常常拿紅桃八去管人家的黑桃七。有一回,他手裏明明是個小王,他用小王壓住了上家的一張牌,嘴裏卻說,我用大王管住你,害得他的下家不敢用大王去管他的小王,那一把他們贏了。玩撲克必須是在月色明亮的晚上,如果是月初,沒有月光,就不能玩這種有趣的遊戲。

有一年的春天,是月初,我在姑奶家。晚上,我和孩子們玩罷了老鷹捉小雞的遊戲,天色很晚了,女孩子都一個個回了家,我們男孩子仍然像喜歡夜遊的`小動物,精神抖擻,都不願意回家。春天裏,柳樹剛長出新葉,柳條在夜風裏搖曳,個子矮小的懶蛋身子一縱,就掰掉了一根柳枝。他把新葉捋乾淨,用手輕輕地擰了幾下,然後把裏面的白色柳枝抽出來,於是一根柳笛就做好了。我們幾個孩子模仿着他,每個人都做了一根柳笛。還有的孩子折的是較粗的柳條,於是就在笛子上挖了幾個小眼,吹奏的時候用手指依次堵住或鬆開那些小眼,吹出的笛音婉轉,悠揚,美妙極了。

我們每一個孩子手裏都拿着一根柳笛,吹奏着各自喜愛的音符,笛音和着犬鳴,和春風一起在春夜裏盪漾。我們正吹得起勁,沉浸在獨自創造的音樂世界裏,突然,不見了今晚柳笛的發明者——懶蛋。懶蛋的消失並沒有減弱我們吹奏的興趣,我們仍然樂此不彼地用柳笛傾訴着童年的歡暢。春天的嫩柳有一種清苦的澀味,我卻感到比秋後的甘蔗還甜。

消失的懶蛋終於回到了我們身邊,這時他不再吹奏柳笛,他雙手捧着一個罐子。我們問他罐子裏是什麼,他神祕兮兮地說,是好東西,你們聞一聞。說完,他揭開了罐子上的蓋子,於是一股濃濃的燉肉香味撲鼻而來。我們問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說是從五保戶王老漢家的竈堂裏偷來了這一罐子燉肉。他把罐子放在地上,去一個草垛旁找了一根麻桿。他把麻桿折成像筷子那樣的小段,給我們每個人發了兩根。他勸我們說,別管是怎麼回事,有肉就吃。我們何嘗不想吃肉呢?只是驚異於他的聰明,又害怕被王老漢發現,所以遲遲不敢動筷子。

看到我們都不吃,懶蛋第一個把麻桿做的筷子伸進罐子裏。他夾起一塊肉放進嘴裏,邊嚼邊說,嗯,真香,真好吃。於是我們紛紛效仿,不一會兒,一罐肉連湯就被我們一掃而光。

吃完了肉,我們一邊繼續吹着柳笛,一邊回味着燉肉的滋味。這時,懶蛋又開始處理善後工作,他找來幾顆石子放進罐子裏,又在裏面裝了半罐水,蓋上蓋子,然後,捧着罐子在淡淡星光的掩映下偷偷地潛回王老漢家,把罐子放進了王老漢的竈堂裏。

第二天早晨,我和表叔還在睡夢中,就被姑奶叫醒了。姑奶顯得很生氣,問表叔昨晚都幹了些什麼。表叔說,什麼也沒有幹,就是玩。姑奶說,五保戶家的那一罐燉肉是被你們幾個偷吃的吧。聽了姑奶的話,表叔不吭聲了。這時,姑奶更生氣了,幾乎是哭着說,你們幾個就是害人精啊,五保戶那麼可憐你們還去偷他家,要不是他女兒接濟他,王老漢連吃鹽的錢都沒有啊。這時,我看見表叔眨巴了幾下眼睛,眼淚想流出來。表叔爭辯說,肉不是他偷的,是懶蛋偷的,我們幾個分吃了。表叔一定也知道偷吃五保戶家的燉肉不對。姑奶接着說,不管是誰偷的,這次就算了,等會兒過去賠王老漢一塊錢,以後千萬不要再幹這種害人的事了。

在姑奶的催逼下,我和表述準備去王老漢家。表叔手裏捏着一塊錢,挪不開腳步。我央求姑奶帶我們去,姑奶罵道,自己闖的禍自己不去,還要指望人家替你道歉嗎?昨晚偷吃肉時的自在哪去了?一聽到“偷”字,我的頭轟地一聲像要炸裂一樣,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和表叔帶着內疚、害怕的心情去了王老漢家,老遠就聽到王老漢在罵。我們到了王老漢的家裏,表叔把一塊錢遞過去,王老漢摸了一把滄桑的臉,消一消氣說,你們這些孩子啊,咋不往好上學呢?錢,你還是拿過去吧,交給你媽。以後可別再害人了。

那個春夜的燉肉過去了幾十年,至今回味起來仍覺得有餘香,也讓我感到有趣和慚愧。

無憂無慮的童年,永遠不會再來。不管童年是愉快的,還是令人慚愧的,都是人的一生中永恆的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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