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臉隨筆散文

我鼓足勇氣傳達了一個口頭申請，萬萬沒想到卻碰了一個軟釘子，被婉言推了一個六二五，自問並沒有違反政策強人所難啊，爲此我看了一次臉色，違反了自己的原則——沒有十拿九穩的把握輕易就去看了人家的臉，爲難了別人，作踐了自己，或許這種意外是屬於那個十拿一不穩吧。

雖然我手裏拿着一本書在看，心裏卻在憤憤着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池子小水深之類的詞彙，本來分內之事於公於私都不應該是這樣一個結局啊，我隱隱地感覺到被羞辱了一樣。

就在這個時候，女兒回來了，我看見她的小臉上有一道兒黑，但並不難看，是那種我的書法水平達不到的行書“一”，何況還是在我的寶貝女兒臉上呢。自從有了孩子以後，對於“別人的老婆自己的娃”就深有體會，誰都沒有自己的娃親。而“親”這個字在白水方言裏，有親近的意思，還有漂亮俊美的意思，我是銅川人，母語用“倩”來形容長得好，後來到了白水發現白水方言用“親”來形容長得好。這實在是漢字精萃的積澱，到底是因“親”而覺得美，還是因美而覺得“親”呢？我覺得吧，看自己孩子的臉，就是因爲親才覺得美，看異性的臉，一定是因爲美而覺得親了。

走在白水，只要有人誇讚孩子：“看這娃長得多親啊！”哪怕是一種社交禮貌用語，做母親的聽了心裏也會美滋滋的。看着孩子的小臉越看越親，內心的陰霾在不知不覺中散去。

“媽媽，你老是看着我的臉幹嘛？”女兒疑惑的問話打斷了我的思緒。看臉？真是一句戳心窩子的話，又把我推入看臉的思緒當中了。生在一個看臉的時代，時時要看臉，事事要看臉，逃也逃不開，我突然理解男人愛看美女的嗜好了，那不僅僅是性的體現，也有壓抑的釋放，也許他們在生存中承受了太多，看盡了醜陋和扭曲的臉孔，見了美好的臉孔自然會貪慕。

“媽媽，今天苗苗吃蛋奶的時候，吐在地上了，老師罰她舔乾淨。”女兒平靜地講述着。

“真的？她舔了嗎？”我追問道，但我希望聽到否定的答案。

“舔了。”我一聽心裏就隱隱作痛，多麼可憐的孩子，多麼可惡的老師啊。

“老師看着她舔的嗎？”我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有這樣的老師，繼續追問着。

“嗯，全班同學都在。”

“哪個老師？”我憤怒到極點，想知道是誰這麼可惡。轉而一想，平靜了一下語氣又問：“是不是你們老師事先說過，誰吐到地上就罰誰舔乾淨？”

“嗯，你咋知道？”

我腦海裏閃過一個小學生可憐地趴在地上舔舐嘔吐物的情景。開學的時候，當看到教室裏的水泥地板換成了地板磚，桌椅嶄新，窗明几亮，我真真切切地高興了好幾天，逢人就說：“政策真好，孩子們真幸福……”可是，現在我莫名地噁心，不知道那個老師怎麼看得下去，怎麼做得出來。

“你們老師家裏沒孩子吧？”我想找找原因，看看是什麼造就了這樣的老師。

“有。”我一聽半晌說不出話來，我害怕這樣的事發生在自己孩子身上。

“你以後遇到……”我想了想又改口說：“你以後要小心，千萬別犯這樣的錯誤。如果不是你故意的，老師這樣罰你，你就不要聽她的，直接跑回來找媽媽。老師可以罰學生打掃衛生，打掃一個學期也行，但不能那樣罰，明白嗎？”

孩子有這樣的老師，我心裏難免隱隱作痛。在我的成長過程中，聽說過老師把調皮校友打得從二樓辦公室窗戶跳下去，也親眼目睹一個裝了假肢的地理老師在黑板上畫圖時，聽見某男生私下議論自己，惱羞成怒，滿教室追着踢該男生，一直踢了半節課，或許他想證明他的腿不但能跳霹靂舞還能這樣踢人吧。

但是我一直以爲，二十多年後這一代的成長過程中，不會發生類似的事，最起碼現在的老師各個都是師範類專業學科畢業的，具備老師應該具備的各方面的素養，真沒想到花樣被個別人這樣在翻新。

犯了錯誤的.學生，尊嚴碎了一地，一生蒙上心理陰影那是肯定的，這讓旁觀的所有學生怎樣去看待自己的老師，怎樣去回憶自己的老師？到底誰污穢得更多一些？到底誰的錯誤更大一些？

如今上學，物質條件確實好多了，精神條件仍然堪憂，值得各界關注。如果學生怕老師怕到去舔嘔吐物，老師卻心安理得地目睹全過程，旁觀的學生也認爲理所當然，那麼我們的教育從上一代就失敗了，怎樣正確培養出下一代？

上學，還得這樣看人臉色，卻不是因爲交不起學費，而是因爲沒有遵守“紀律”。但是，老師的臉上有什麼呢？能看出什麼呢？

女兒的小臉又在我的面前晃了起來，我看到親親的臉蛋上，有一道沒有洗乾淨的模糊污痕。我想，如果老師總是甩臉子給學生看，那麼他的臉上，除了師威，肯定還有扭曲的肌肉和污痕拼湊起來的醜陋吧。低到塵埃裏的一族，看了太多的臉色，出現了審美疲勞，絕對從那張臉上看不到花兒來。

如果可以不看人的臉色過日子，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