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之子部儒家

《家範》附二:司馬光與《資治通鑑》大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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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光,生於北宋真宗天禧三年(1019年),卒於哲宗元佑元年(1086年),字君實,號迂叟,是北宋陝州夏縣涑水鄉(今山西夏縣)人,世稱涑水先生,進士出身,歷任館閣校勘、同知禮院、天章閣待制兼侍講、知諫院、御史中丞、翰林院學士兼侍讀等職。熙寧三年(1070年),他因與王安石政見不同,堅辭樞密副使,以端明殿學士出知永興軍(今陝西西安市),次年改判西京御史臺,退居洛陽,專事著史15年。哲宗即位,高大後臨政,召司馬光入主國事,任命爲相(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身後追贈太師,封溫國公,諡文正。

《家範》附二:司馬光與《資治通鑑》

司馬光家世代爲宦,父親司馬池爲宋仁宗寶元慶曆間名臣,官至兵部郎中、天章閣待制,一生以清直仁厚享有盛譽。司馬光受家庭薰陶,篤誠好學,七歲時,“凜然如成人,聞講《左氏春秋》,即能了其大旨”,從此,“手不釋書,至不知飢渴寒暑”,15歲時所寫文章,時人稱許之“文辭純渾,有西漢風”,20歲時中進士甲第,可謂功名早成。但他並不以此“矜誇滿志,昆明於物,如謂大下莫己若也”,而是豪邁地提出:“賢者居世,會當履義蹈仁,以德自顯,區區外名何足傳邪!”這些話反映了青年司馬光的胸懷與器識,立志以仁德建功立業,不求虛名。因此,步入仕途後的司馬光,繼續廣泛深入地學習,達到了博學無所不通,音樂、律歷、天文、術數皆極其妙的淵博程度,其中最用心力的是對經學與史學的研究,尤其,_對古籍閱讀極廣,考察極細,可謂通習知曉,爛熟於胸。他隨讀隨作札記,僅26歲一年所寫讀史札記,便多達30來篇,就中萌發了刪削卷帙浩繁的古史成一部編年體通史的著史想法,以方便閱讀,而更爲深沉的動力,則是封建政治的需要。

當時,北宋建國近百年,已出現種種危機,具有濃厚儒家思想的司馬光,以積極用世的態度,連連上疏,陳述自己一整套的治國主張,大致是以人才、禮治、仁政、信義作爲安邦治國的根本措施,這在當時,是有積極意義的。除上疏陳述主張外,在他本人的從政活動中,亦能堅持原則,積極貫徹執行有利於國家的決策方略,尤其在薦賢斥佞的鬥爭中,他犯顏直諫,面折廷爭,從不顧及個人安危,被稱爲社稷之臣,神宗也感慨地說:“如光者,常在左右,自可無過。”

在熙寧變法中,司馬光與主持變法的王安石發生嚴重分歧。就其竭誠爲國來說,二人是一致的,但在具體措施上,各有偏向。王安石主要是圍繞着當時財政、軍事上存在的問題,通過大刀闊斧的經濟、軍事改革措施,來解決燃眉之急。司馬光則認爲在守成時期,應偏重於通過倫理綱常的整頓,來把人們的思想束縛在原有制度的制約之內,即使改革,也定要穩妥,認爲“治天下譬如居室,敝則修之,非大壞不更造也”,因爲“大壞而更改,非得良匠美材不成,今二者皆無,臣恐風雨之不庇也”。司馬光的主張雖然偏於保守;但實際上是一種在“守常”基礎上的改革方略。從王安石變法中所出現的偏差和用人不當來看,證明了司馬光在政治上的老練和穩健,除了魄力不及王安石外,政治上是成熟的。

在政見不同、難於合作的情況下,司馬光退居洛陽,通過編纂史著,從歷史的成敗興亡中,提取治國的借鑑,“使觀者自責善惡得失”。應該說,司馬光着史,是其從政治國的另一方式。早在宋仁宗嘉佑年間(1056——1063年),他曾與劉恕商量說:“餘欲託始於周威烈王命韓趙魏爲諸侯,下訖五代,因丘明編年之體,仿荀悅簡要之文,網羅舊說,成一家之言。”這說明他30多歲時,已醞釀出《通鑑》的規模。宋英宗治平元年(1064年)首呈《歷年圖》25卷,二年後又呈《通志》八卷,說明他在政事活動之餘,已進行撰寫。他的著史得到宋英宗、宋神宗的稱讚、支持,宋英宗同意他設立書局,自擇官屬,神宗以此書“鑑於往事,有資於治道”而命名爲《資治通鑑》,並親制序文,以示重視。除了允許其借閱國家所有的圖書資料外,神宗還將穎邸舊書3400卷,賞賜給司馬光參考。修書所需筆、墨、絹、帛,以及果餌金錢之費,盡由國家供給,爲他提供了優厚的著書條件。

司馬光著史,還選取了劉恕、劉(分文)、範祖禹等人做爲助手,他們既是當時第一流的史學家,又與司馬光在政治、史學上觀點一致,故能在編書中各顯其才,通力合作。《通鑑》的成功,與他們的努力分不開,但最終使《通鑑》達到光輝頂點的,還決定於主編司馬光的精心著述。正如劉恕之子劉羲仲所說:“先人在書局,只類事蹟,勒成長編,其是非予奪之際,一出君實筆削。”

《通鑑》的編寫,大致分三個步驟:一、排列叢目;二、編寫長編;三、刪改定稿。一二兩步,在主編指導下由助手完成,第三步則完全由主編一人完成。全書的發凡起例由主編拿出後,編寫過程中的具體方法和原則,司馬光強調了以下幾個方面:

一、嚴格的選材。叢目、長編的取材儘量廣泛,提出“寧失於繁,毋失於略”,所選史料內容則着重在國家興亡、政策得失、君臣道德等方面,目的在提供治國借鑑,反映生民休慼的情況。這樣,所收史料除正史之外,諸如稗官野史、百家譜錄、總集別集、傳狀碑誌等總數不下300多種。長編長達650o多卷,3000多萬字。

二、精心的考異。只有真實才有價值,只有有價值才能具備借鑑作用。任何史家著史都要對史料進行考異,而司馬光除將考異所選史料收入正文之外,又將各種不同的說法和鑑別理由加以逐條說明,著成《通鑑考異》30卷,與《通鑑》一起奉上。由於考異中“抉擇幽隱,校計毫釐”的嚴謹態度,大大增強了史著的可靠性、真實性,《通鑑》以信史著稱,離不開《考異》的輔翼作用。而這種著史方式,爲後世史家沿用,清代以考證史實見長的.乾嘉學派,正是沿着這條路子發展起來的。

三、編制目錄。《通鑑》記載了16個朝代1362年的史實,是一部總計294卷的長篇鉅著,爲翻檢方便,於修史同時編寫《通鑑目錄》30卷,我國古代編年體史書因按年紀事,故沒有篇目,不作目錄,只是以年檢索。司馬光突破這種舊例,分三部分將年表、帝紀、曆法、天象、目錄、舉要、索引集於一塊,開創了編年體史書多功能目錄的新體例,使《通鑑》體更臻於完善,將我國的歷史編纂學推進到了新的水平上。

四、完善史體。編年體記事簡明扼要,但受時間限制使史事拖沓割裂,不易反映全貌。司馬光注意吸收紀傳體的優點,爲交待前因後果,大量採用連載、主載、附敘、追敘、補敘等寫法,帶有以事件爲線索組織材料的性質,表現出突破編年體,醞釀紀事本末體的趨勢,對南宋袁樞編纂《通鑑紀事本末》一書,有啓迪先導之功。這一改造,使古老的編年體例煥發了新的生命力,後世仿作接踵以起,形成了一個從古至今的編年史書系統。這一系統中,《通鑑》以通史成書,便幹“探明變化之由,尋求演變之跡”,與唐宋以來社會上“主通明變”的思潮相吻合,也與“資治通鑑”的目的相一致。

五、加工貫通。集體寫書,由於手筆不同,風格各異,容易產生割裂駁雜的現象,但《通鑑》的語言風格如出一人之手,渾然一體,毫無雕琢彌縫的痕跡,這正是司馬光精心改編和加工的結果。有着深厚文字功底的司馬光,尤長於敘事,款款寫來,原委瞭然,文字優美而質樸,格調古雅渾厚而又簡潔曉暢,真可謂別具匠心,自成一體。有許多場面和人物描寫,已成文學史上的名篇,而大型戰爭如赤壁之戰,淝水之戰的敘述,更是勝炙人口,引人入勝,超越了所有其他史書的記載,成爲歷史散文的上乘。

六、撰寫附論。我國史家借論贊以寓褒貶勸戒之意,已成傳統。司馬光在《通鑑》一書中附論,不僅數量多,而且篇幅長。全書附有180多篇,80多篇援引他人之論,其餘全爲親手撰寫。所論多爲治亂之因,君臣之道,是在以往所寫史論與奏疏基礎上,因史事而發揮,就時事而議論。字裏行間,充滿着匡輔的誠意和情感,寓褒貶臧否於其中,體現出因事勸諫的良苦用心,無論是民族問題還是用人原則,都針對現狀提出了革除弊政的歷史借鑑,具有一定的理論和現實意義。更具匠心的是,這麼多的附論,與《通鑑》的內容取捨編排,竟是這樣的渾然一體而不可分割,成爲貫徹“資治”這一著史目的的點睛之筆。詳實、體例精善、敘事生動、議論深刻、文風質樸的史學鉅著終於完成了。主編司馬光所耗費的心血是難以估量的。在《進通鑑表》中,他說:“研精極慮,窮竭所有,目力不足,繼之以夜。”有人見其殘稿堆積有兩屋之多,皆蠅頭小字,字字端謹,無一字潦草。書成之後,66歲的司馬光,已是“骸骨癯瘁,目視昏近,齒牙無幾,神識衰耗,目前所爲,旋踵遺忘”了。所以傾畢生精力於此書,還在於寄託其治國的熱望,他懇切地希望皇帝通過觀覽此書,能夠“鑑前世之興衰,考古今之得失,嘉善矜惡,取是舍非,是以懋稽古之盛德,躋無前之至治,俾四海羣生,鹹蒙其福”。這樣,他也就“雖委骨九泉,志願永畢了”。這不正說明了他著史是從政治國的另一方式嗎?

實際上,《通鑑》的著述意義,已遠遠超過作者的本意,它不僅爲統治者提供“資治”的借鑑,也給全社會提供了借鑑,爲之作注的胡三省深暗此理。他說:“《通鑑》不特記治亂之跡而已,至於禮樂、歷數、天文、地理、尤致其詳。讀者如飲河之鼠,各充其量而已。”清代王鳴盛也說:“此天地間必不可無之書,亦學者必不可不讀之書”。近千年的歷史證明:《通鑑》已與《史記》一樣,被人們並稱爲史學瑰寶,廣爲流傳,教益大衆。而研究者代不乏人,使其成爲一門專門學問,即“通鑑學”。如今,對《通鑑》的研究正多層次、多角度地展開,它將更多地爲人類的進步提供借鑑。這一發展趨勢,是司馬光始料不及的,也是其卓絕貢獻的必然結果。

司馬光一生著述甚多,在《通鑑》系列著作中,還有《通鑑舉要歷》80卷、《歷年圖》七卷、《稽古錄》20卷、《本朝百官公卿表》六卷。另外,尚有其他著作20種,200餘卷,是他對我國史學、經學、哲學乃至醫學詩詞等各方面進行研究和著述的成果,主要代表作有《翰林詩草》、《注古文孝經》、《易說》、《注太玄經》、《注揚子》、《書儀》、《遊山行記》、《續詩話》、《醫問》、《涑水紀聞》、《類篇》、《司馬文正公集》等。

司馬光雖熱心於治國,但由於政見不同而未能有更多直接參與政事的機會。直到宋元豐八年(1085年)宋神宗去世後,67歲高齡的司馬光,隨着要求廢除新法的浪潮被迎回宮中,擔任了相職,開始“元佑更化”,盡罷新法。他執政一年半,竭盡全力日夜操勞,耗盡了畢生心血之後與世長辭了。噩耗傳出,“京師人爲之罷市往吊,鬻衣以致奠,巷哭以過車者,蓋以千萬數”,在靈柩送往夏縣時,送葬之“民哭公甚哀,如哭其私親。四方來會葬者蓋數萬人”。至於畫像祭奠的“天下皆是,家家掛象,飯食必祝”。一個封建社會中的宰相,能得到民衆這樣廣泛真誠的悼念,實屬罕見,也是歷史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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