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散文

眼下，很時興寵物熱。有人喜歡貓、有人喜歡狗、有人喜歡鳥，看到這一切，不禁勾起我對少年時的朋友小花的思念。算來恰好是“公元三十二年前”的事情了。

我十歲的時候，家裏鼠害成患，父旨母命讓我養一隻小貓，我欣欣然。於是小花來到我家。小花是鄰居大娘家的母貓小黑所生的一隻小狼貓。兄弟共五個，它最小。它的四隻小爪是白色的。臉部兩腮是白色的，其餘部分均爲黑色。用描繪人的語言來說，它是天庭飽滿、地頜方圓，高鼻樑、大眼睛。最爲有趣的是它長了個紅鼻頭，三伏天摸一下那鼻子還透着涼氣，我給它起名叫小花。

小花初來，少不更事，隨地便溺，被着實的教訓一頓後，便乖巧起來，大小便有指定地點，出恭後並知道老老實實地掩埋好。每天上牀睡覺前它都先洗臉，洗手，洗腳。我這樣說，有人以爲用水洗，其實不然，貓洗臉是舔。小花這事做的很認真、很仔細，它先用舌舔前爪，然後用前爪擦臉，如此往復，可見這小傢伙很潔淨、很自愛。

小花有靈氣，通人性，呼名即來。並會躲在門後與你開玩笑。你一走進屋，它就突然竄出來，用前爪拍打你的腿，稍不留意，真容易讓它嚇一跳。

小花漸漸的長大了，渾身的毛皮如錦似緞，細觀察它的情緒變化不在臉上，而是在尾巴上，它高興得意之時，小尾巴不停地左右擺動。生氣憤怒之時，尾巴高高豎起，做錯了事就老老實實地夾起尾巴，並耷拉下小耳朵，等着捱打。小花最憤怒的時候，並不是“喵喵”地叫，而是發出低沉、兇狠的“怫怫”聲音。它着實太好玩了，引的每晚我和哥哥都爭着摟它睡覺。爲爭小花我與哥經常發生口角。無奈，只好做出規定：一、三、五歸我，二、四、六歸哥。星期天，小花自便。小花睡覺時還打呼嚕，聲音和人打呼嚕完全一樣，且是抑揚頓挫，呼吸流暢。夜闌人靜之時簡直是一曲悠揚的催眠曲。冬夜裏它像一個熱水袋，溫暖着我和哥早早進夢鄉。小花很會討人歡心，只要你不反對，它會用那帶刺的小舌頭從你的腦門一直舔到下巴。

貓愛吃魚是常理，而小花則不然。家裏的魚如果不是分配給它的，它絕不去動，甚至走過腥物也不看一眼，那神態、風度儼然是一位頗有教養的紳士。爲了表彰它，也是爲了滿足它，我常常帶着它去釣魚，那時住處附近就是池塘，因此小花經常可以美餐一頓，有趣的是往往我的魚還沒釣完，它卻吃飽喝足了，偎依在我身邊酣然入睡了。

小花忠於職守，嫉惡如仇。我曾親眼見它一次捕捉兩隻大老鼠的壯觀場面。一天，我放學歸來，突然見小花像離弦的箭直衝小房內，小房內煤堆上有兩隻大老鼠竟然不跑，似乎在嚴陣以待（其實是被嚇呆了）小花只一撲，就咬傷了一隻。另一隻倉皇逃竄。小花放下咬傷的這隻，又是一滾翻，在牆角處撲到了另一隻，這次它下手極利索，只一口就把那老鼠咬死了。這時它不再理會這隻死的`，而是去玩那個受傷的。它一會將鼠放掉，等那鼠跑出一兩米，便來一個虎跳，將其捉回，如此反覆，直至將那老鼠折磨的筋疲力盡，纔將其咬死。看到這一幕我是怎麼也想不到平時溫文儒雅，悠閒懶散的小花公子是如此出色的捕鼠大將。僅此一次，我再也沒有見到它捕鼠。也許它主要是夜間行動，但鼠害在我們家卻實實在在地解除了。這一點，母親總是稱讚小花不已。

春日，小花“戀愛了”。那“女士”是我家後院的一隻黃色小貓，長的眉清目朗，憨態可掬，每天夜裏在後窗上等小花出去和它幽會。這事引起我和哥的惱怒。給那黃色小貓起了個名，叫“勾死鬼”。並不允許小花夜裏出家門。如今想來，我們簡直扼殺愛情。然而小花有辦法，它會從窗戶走、煙道走或等在門邊，人一出去，它便乘機溜走了。其執着如梁山伯與祝英臺，其真情不亞於羅密歐與朱莉葉。

由於我們哥倆的阻撓，小花記仇了，一日它突然出走了。一週、二週、三週，竟然連續三週沒回家。我和哥因此陷入了苦惱且後悔。夜來無貓可擁，便是相互埋怨。其情是悲悲慼慼。小花是我們生活中須臾不可分離的夥伴，我們不能失去它。於是我和哥便制定了一個“找花方案”，即每日放學回來，完成作業後，就出去找小花。鍥而不捨，事終有成。終於有一天，我聽哥在後窗喊：“小星，我抓住小花了”。我慌忙爬上後窗臺，一看哥正緊緊的抱住小花，小花在他懷裏奮力掙扎，嘴裏不斷髮出“怫怫”的聲音。我伸手去接，可小花一掙扎竟然撓了我一下。我一驚，小花乘機逃竄了。

從此小花再也不見了蹤影，任我們怎麼找，怎麼喚，再也不回來了，我們付出了很大的努力，但仍然是杳無音信。我與哥又一次陷入了痛苦，哥沒埋怨我，可我心中更是內疚、自愧。爲什麼那一瞬間沒有拿住它呢？這是我當時的遺憾，後來我想，即使把它抓回來，留住貓身，也留不住貓心，還不是枉然，它遲早會找機會逃掉。因爲它不理解我們的愛（其實當時我們也不理解它的愛）。把我們的愛理解爲恨，這其中的道理與小花實在難以溝通。但無論怎樣，我們還是想它……想它……

邁過秋季，冬季來臨，天漸漸的冷了，寒假的一天裏，我正百無聊賴地坐在椅子上發呆，忽然聽到一聲貓叫，我準確地判斷出這聲音是小花。儘管聲音十分微弱，但肯定是它！一陣狂喜掠上心頭，我跳起奔到門外，一看果然是它。然而它卻是面目全非了。渾身上下毛皮無光，眼角盡是黃色的斑屎，眼珠發黃，走路搖搖晃晃，我忙把它抱起，它深情地望着我，有氣無力地叫了一聲“喵……嗚”。

小花回來了，我與哥歡天喜地的給它用刷子刷洗毛皮，又給它用蝦皮拌飯，但它真是病了，什麼都不吃，只是直瞪瞪的，長時間的望着我們。那美麗的小尾巴在顫抖中不停地抽動。從它那眼神中，我似乎感到了不祥。接着它就嘔吐，母親說它大概是吃了不乾淨的東西，讓我給它吃藥，但它堅決不肯吃。

夜裏我和哥都沒有睡，在暖融融的爐子旁邊給小花用小板凳搭起了一個小牀，並守在小牀旁。但那最痛苦訣別時刻終於來臨了，小花竭盡全力，朝着我們大喊了三聲“喵嗚……喵嗚……喵嗚……”然後頭一歪便倒下了。我和哥都哭了，哭的特別傷心，我們覺得它的死，我們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第二天，我和哥在院子裏選了一塊淨土，給小花舉行了隆重的葬禮。並把它生前用過的吃食小碗也帶去了，我釣魚的魚鉤也給它帶去了兩枚。我希冀它在天國能安享幸福。

許多年以後，我想人與貓之間很難完全溝通，人有人的思維方式，貓有貓的生活習性，人的意願不可以強加於貓……

從此，我再也沒有養過貓，也不養任何寵物，這不僅是一種對小花的祭奠，還有我這已傷痛了的心再經不起這份感情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