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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子李書記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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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書記走了,可可憐憐地走了!”這些天,洪溪河岸邊的一個村莊裏,人們不斷地爲一個人的離逝而嘆息。

瘋子李書記散文

他姓李,名九。27年前因一場橫禍,讓這個才華四溢的年輕人失去了正常。自此,自封號爲“李書記”的他。把一個原本幸福的家庭,折騰得支離破碎。妻子改嫁,兩個活潑可愛的女兒也隨母親遠走它鄉,留下孤巢一人,開始過起了半陰半陽的“幸福”生活。

他是我的發小,自小聰慧過人,尤其對數學、畫畫有天賦。很小就被生產隊長所器重,凡分糧食、丈量土地等有計算的地方,他總是一口清。一隻毛筆外加幾隻蠟筆隨便在一張黃紙上一塗,一隻栩栩如生的下山虎威圖躍然紙上,還會被有的農戶搶去當作鎮宅圖貼進中堂。

還沒有進初中,我們就共同見證大學“停課鬧革命”,在農村“普及中學”裏剛剛畢業,見對上大學無望,他就接替父親的班進市建築公司當了建築工人。

具有數學天賦的他,雖然只有初中文化,卻能“啃動”建築工程圖紙,很受當時經理的讚賞器重。由此,他很快成了最年輕的工地現場技術員。他積極上進’公司黨組織重點培養,他還寫了入黨申請書,要求加入黨組織。

正當前途一片光明之時,因工地支架倒塌,他和另一個工友從三層樓墜落,幸運的是他沒有像工友那樣當場亡命,經醫院全力搶救撿回了一條性命,出院後卻落下終身腦震盪後遺症。

自打出醫院那一刻起,他自以爲已經是共產黨員,而且還給自己封了個“李書記”的頭銜。公司根據他的病情,爲他申報工傷退休,他卻拒絕寫申請和簽字,並說“我沒有負傷、沒有病,堅決不退休!”還常常和工友間絮叨“沒傷沒病哪能白吃國家拿國家的?憑白無故啃國家就不是共產黨員,更不是共產黨的李書記!”由於他固執己見,該享受的報酬而沒有得到。

在家人和同事的哄弄下,他終於告別工友,離開建築公司的集體宿舍,回到農村老家接受愛妻的照護,並樂滋滋地過起了他的“書記”癮。

隨着企業體制變革,不久他所在的建築公司破產到閉,李九也成了無人管無人問,而且沒有任何報酬的下崗工人。

回到農村老家的日子裏,明明自己有病說胡話,還埋怨愛妻“頭髮長,見識短,沒文化,少知識,缺覺悟。”一改常態,時常發火罵人,妻子女兒等最親的人成了他的出氣筒,打罵家人成了家常便飯,妻女爲了照顧他,也常常落得遍體鱗傷。爲了尋找安靜,爲了兩個年幼的女兒健康成長,妻子下恨心與其分道揚鑣回了孃家。

幾年前,單獨在一邊生活的父母先後病故,近鄰鄉舍湊錢埋葬他父母,身爲獨苗的李九也知道披麻戴孝送走老人。之後他孤身一人,依然過着那無憂無慮的生活,僅有的生活來源也就靠母親留下的一畝責任田。

常常以“李書記”而自居,還不讓鄉鄰們直呼他的大名。誰喊他李九或者瘋子,他就跟誰過不去。因此,在之後的日子裏,人們投其所好,儘管背地裏人們稱他爲“瘋子,但與他碰面打招呼,也都習慣老遠稱呼他“李書記,你忙啊!”每每聽到有人這樣尊呼叫他,他更會趾高氣揚的得意。那神態、那興奮、那心裏美,旁人無法理解。高興之時,還會拉着你不讓走,非要讓你聽完他那沒完沒了地一番迎合奉承的敘說。

隨着農業科技進步,在機械、種子、化肥、農藥、鋤草劑的作用下,農民勞動強度得到解放,糧食產量也不斷翻番,單季畝產可達千斤以上。而“李書記”僅有的一畝地,仍然是用最原始的鋤頭耕作法,不用化肥農藥,不用機械,全手工播種、鋤草、收割,到頭來單產也只有二、三百斤。夏秋兩季幾百斤糧食,就是他全年的吃花開銷。

好心的鄉鄰見他笨拙地原始耕作,地裏又不打糧食,就悄悄用自家的機械、種子和化肥幫他種上,反過來卻遭到他一頓訓斥。

收穫時節,幫忙人又悄悄把豐收的糧食收打幹淨,待全部運到他家時,他認準自家土地只能打兩袋麥子或玉米,因此只接收下兩袋,多餘的'部分堅決拒收。

幫助耕種的熱心人執意把全部糧食放下走人,他卻滿街吆喝“XXX,你瞧不起人,我一個堂堂正正的李書記,咋能佔你這點便宜!”糧食不拿走,滿村吆喝無休止,好心鄰居只得依了他。

一些鄰居見他日子過得清寒,時不時就拿出些食品、衣裳、錢或財物接濟他,他還是以“我一個堂堂的大書記,咋會靠你們來接濟”而斷然回絕。

我也曾吃過他的“閉門羹”。那是幾年前我從企業內部退回鄉下與父母共居之初,在田間碰到這位二十多年不見的發小同學,他還竟然認出了我。

他衣着襤褸不堪,正在溝邊檢柴。見到我後喜出望外,立刻停下手中的活拉我坐下敘當年。早就耳聞他因傷而落下精神失常,日子過得艱辛無比。今天一見面,卻在我面前滔滔不絕地炫耀自己日過得如何如何的好,還如何如何的“李書記”。

看到面前這位發小同學的模樣,我爲他的今天而揪心的痛。頓時憐憫之心噴涌,便從口袋裏掏出兩百元試圖塞進他口袋。不料他臉色突變,馬上起身離開我,邊走邊非常生氣地甩下一句話,“哼!搞什麼玩意,連你也看不起我李書記!”

生活困難,村裏爲他申報了低保補助,定額補助款下來後,他卻從來不去領取,近鄰只好代他領回,並把錢給他送去時,他拒絕接收,嘴上依然掛着那句話氣話,“看不起我堂堂正正的李書記,這錢誰領回來誰花,就怎麼能領低保錢?”

近鄰只好採用折中的辦法,每次把他的低保補助款領回來後,都趁他不在家時偷偷地把錢從門縫中塞進去。起初,錢被他發現後,他立刻到當街吆喝“誰往我家送錢了,快點給我拿走!”態度生硬而堅決。鄰居們就哄勸他,“是你自己不小心把錢放錯地方的”,這纔算平息他的氣憤。

臨近春節,政府給困難戶補助一袋麪粉和被褥,明知自己揭不開鍋,他卻硬是撐着不接收,還是近鄰趁他不在時放進他屋內,然後東哄西騙說服他留下才算完事。

死要面子的“李書記”,打腫臉充胖子的事,在十里八村人盡皆知,不但不接受鄉鄰的濟貧,就連親生女兒給的錢物也不接納。

兩個女兒早年隨母親改嫁,如今都已長大成人併爲人母,孝順的女兒幾番接他去一同居住,他都是堅決不去。女兒送錢不收不說,還當着女兒的面,抓起女兒遞來的2000元就往正在着火的竈膛裏填,弄得女兒哭笑不得。

前幾年女兒爲了給父親治病,專門從外地開車回來接他,他卻堅持不去。衆鄉鄰幫腔,說女兒單位有個“書記”位置空缺,請她去任職。東哄西騙他終於心甘情願上了車,不料女兒開車徑直去了精神病院。

住院幾個月,病情不見好轉,再次重回家鄉後,他開始記恨女兒,父女間成了仇人,埋怨女兒不孝順,“竟敢把我一個堂堂正正的李書記送進了精神病院……!”

記恨女兒,由此與女兒約法三章貼在自己的牆上:一、不許女兒給自己送錢物;二、有生之年不許女兒進自家家門;三、斷絕父女關係。

就在“李書記”病故的前一天晚上,夜深人靜,有人聽見路邊水泥板上躺着一個人,還不時發出呻吟。近前手電筒一照是李九,來人問“這麼晚你還躺在這裏,是病了吧?如果是病了我去給你請醫生!”聽見來人這麼說,李九立即艱難起身反駁,“你才病了,我一個堂堂正正的李書記,怎麼會像你們常人那樣容易得病!”說話間雖然有氣無力,但語氣依然透着堅定。

天亮之時,人們發現“李書記”就在這塊水泥板上悄無聲息地走了,離開人世前的那一刻,兩個女兒沒有機會守在父親的跟前,爲父親的送葬路上,兩個女兒不住地責備,這責備,不知是自責還是對爸爸的諸多抱怨,責備的同時也哭得死去活來!

發小李九默默地走了,他沒有對昨天扼腕嘆息,更沒有對明天想入非非,只是沉醉於今天的滿足。帶着滿足,在病痛中“幸福”地離開了人世,走完了他63歲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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