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轆轤井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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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物生來很奇怪,腸子長在肚皮外。一條拐腿團團轉,只會幹活不吃飯。”這是剛發現母親腦萎縮時父親說給母親的謎語。母親猜對了,我也猜出來了———轆轤。

轆轤井散文隨筆

自來水的到來,讓轆轤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小孩恐怕很難理解轆轤是什麼東西。轆轤這個詞,母親和我太熟悉了。

那種手搖轆轤打水的情景我一直記憶猶新,那纏滿了繩索的轆轤像一個疲憊的女人,在我童年的記憶中總是訴說着生活的艱辛。

村裏只有三口轆轤井,對於一個遠近聞名的大村,三口井實在太少了,可供我家吃水的井又遠在村外,這口井是大半個村子人的命根子。

每天天不亮時,挑水的人早就在井旁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因爲我們村位於高坎上,所以井很深,大約20米,4平方米左右的大井口,周圍用石頭壘成,井臺還高出地面半米。在漫長的日子裏被踩踏得多了,井臺上的青石被磨得鋥明瓦亮,井壁上長滿了厚厚的青苔。井口上,橫跨着一根粗大的木槓,兩邊分別套着一個軲轆,這就是雙轆轤井。轆轤把兒已經磨得流光,轆轤上那道道深深的溝痕,足以證明它的滄桑。

挑水人多,離家又遠,整個早晨,一個男勞力(壯年男子)只能挑兩擔水。

父親身體不好,挑水的重任就落到母親身上,母親在承受生活重壓的同時還在承受着其他女人極少承受的重擔,挑水。

我經常像跟屁蟲一樣跟隨母親去挑水。夏天,喝一口拔涼井水是那樣的舒服;冬天,看着井口氤氳的熱氣倍感好奇。美美地看着母親彎下腰,擔起水桶,扁擔吱悠,感覺像音樂那樣優美。

稍大之後,我懂得了母親的艱辛,我與弟弟跟隨母親一同挑水,不同的是我們姐弟倆擡一桶水,就這樣,三桶水將就着解決一天的吃水問題。

我守在井臺下等候時,時常看到年輕小夥子撒開轆轤的把手,任轆轤快速滾動,快到水面時,迅速伸出用雙手摩擦,停住,看着那瀟灑自如的樣子,我曾好奇地去井臺上觀看。探頭往井裏看的瞬間,頓覺毛骨悚然。偌大的井口,裏面的水面就像一個盆口那麼大,黑洞洞的深不可測,泛着幽冷的光,從此再不敢接近井口。直到現在還經常做惡夢,夢到被轆轤打翻掉到井了。

從此以後,每輪到母親放轆轤打水,我在一旁心裏縮縮着,生怕出現意外。母親小心翼翼的放開轆轤,待到水桶接近水面,用力一抖繩索,然後用盡全身力氣搖轆轤,那畢竟是幾十斤東西呀。轆轤吱扭扭地轉着,水桶慢慢被提到了井沿時,要靠臂膀動力硬性提拉,井繩被水桶繃得直直的,而我的神經也繃得緊緊的,直到水桶脫離繩索,我才長長出一口氣。因爲我知道,稍有不慎,人就會落入井中。

到了冬天,井臺上隨着滴水的增多,冰層日益增厚,像是小饅頭山,母親每次都需要撒上些沙土,纔敢站在上面。好心的大伯、叔叔們經常幫母親打水。有一次,母親好不容易放下轆轤,結果水桶卻落在井裏了,我們叫“落筲”。母親着急呀,等了一大早後空手而回。

一隻水桶,在當時很珍貴了,因爲生產隊日值0。028元,一個壯勞力一天10分,總共掙2毛8分錢,一隻水桶10幾元錢,買只水桶談何容易?

水桶漏了補,補完再漏,再補,就這樣艱難的維持着,有時一擔水到家裏只剩下半桶。掉到井裏的水桶是不會輕易放棄的,將一串帶鉤的繩子在井底打撈,運氣好,很快就上來,運氣不好要耗上小半天時間。

母親挑水不容易,我家輕易不浪費水,每天早上爺爺都要讓我先洗臉,說:“小姑娘用乾淨水先洗,我老了,用剩水就行。”因爲爺爺心疼母親呀。

遇到雨水連天的.時候,家裏的豬就靠接房檐留下的雨水來喂,我們就更加珍惜每一滴水了。一次,我衣服被雨水淋溼了,脫下來順手從水缸舀了半盆水洗衣服,一向溫柔的奶奶奪過水瓢瞪着我說,“你知道你媽雨天挑水多難嗎?”愣是隻讓我洗一遍就掛起來了。

母親就這樣,一直堅持到弟弟會挑水才卸下了肩頭上的扁擔。

我永遠不會忘記母親搖轆轤、擔水的情景,母親夾在男人們的挑水隊伍裏,是以怎樣的毅力行走着?那一擔又一擔的水裏,漾滿了未曾言說的對父親的深情。

轆轤井,留下了母親無數的汗水,換來了我一家人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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