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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一顆心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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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院子,是一派平和安寧的氣象。早起的蟲子卻不安生的鳴着,院子裏更顯得靜謐。天大約也是剛睡醒,還耷拉着惺忪的睡眼,呆呆地望着大地。狗兒橫躺在院子裏冰涼的水泥地面上,還在做着昨夜的夢,幾隻剛從雞籠裏走出來的雞,便一陣撒歡,抖抖翅膀,伸伸腳掌,活動完筋骨,就各自悠閒地大步走到院外,尋找着自己喜愛的蟲和嫩草。這個時候,它們是不會被趕進雞圈的,早晨和黃昏是它們一天裏固定的自由時光。

母親的一顆心散文

放完雞,母親就走到廚房,然後從鍋裏舀起一碗稀粥,又從櫥櫃裏端出一碗自家醃製的黑糊糊的鹹菜,夾了一大片放進碗裏。做完這一切,她又把粥放下,從櫥櫃裏端出一碗昨晚吃剩下的菜,放到鍋裏,再加點鹽和油,燒火重新炒了一遍。菜的表面上凝着一層乳白色的東西,渾身軟噠噠的,不過很快就變成了熱氣騰騰,發出誘人香味的好菜。

母親接着從鍋裏舀出一碗,放到鍋臺上,讓它涼着。不過,母親並不吃這菜,而是把它放回櫥櫃,自己端起那碗稀粥,坐到洗衣用的那個很矮的木質小板凳上,砸吧砸吧地喝起來。不一會,她的額上就出現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吃完了早飯,太陽已經露出了半邊臉。院子裏灑下的陽光只照亮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彷彿還在夜中,處處透着陰涼。這時,父親正提着褲帶走出門來。他哈了一口氣,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便向廚房走去。匆匆洗漱之後,回到廚房端起鍋臺上的那碗已經涼透的粥,就着櫥櫃裏炒好的熱菜,不幾口,就全進了胃裏。工地上的開工時間不能有半點耽擱。

喝完稀粥,他又從鍋裏舀了一碗,放在桌子上。母親也快吃完了,便吆喝着把雞往雞圈裏趕,一隻頑劣之極的大公雞卻始終不願聽從母親,硬是等到所有的同伴都進了雞圈,它仍然獨自在院外悠哉地徘徊。

父親也收拾好了,踩響油門,很快消失在院子門口。母親站在院子門口,手裏拿着趕雞的棍子,半天沒有動。那隻雞似乎感到了孤單,遂小心翼翼地從她身旁移動過去,然後老老實實地鑽進雞圈,尋找他的同類。

太陽越來越高,終於開始叛逆不安起來,空氣裏又生出了一如既往的燥熱。

這是炎炎夏日裏最普通的一個早晨,這個時候的我,幾乎都還沉浸在睡夢中。

母親吃完粥,把碗放進鍋裏,然後舀上幾瓢水,挽起袖子,簡單地洗了幾下,就把雙手在身上擦了擦,又拎起那滿滿的一桶洗過的衣服,一步一步慢慢往樓上走。她的臉上仍然是許多汗,現在開始往脖子裏流。她的臉很紅,又顯得有些扭曲。兩隻腳後跟破了洞的襪子,也被身上的汗水給溼透了。到了樓上,放下捅拿出衣服,一件一件擠水,抖開,然後掛在那走廊裏懸空的竹槁上。洗衣晾衣,這也是每天早晨的慣例,更是天底下所有農村裏的母親早上的慣例。

“地裏的玉米熟了,等會咱去掰,掰完了再種上新的,天一下雨就好了。”母親一邊晾衣,一邊朝着窗戶說。

我把雙手搭在眼睛上,卻還是不能遮住從窗戶裏射進來的陽光。那渾圓的日頭很毒,就像一個吐着熱辣辣火的大火盆。

“快起來吧,天熱。”母親在催我起牀,幫她到地裏幹活。

“天熱你還讓我去地裏,不能等天陰再去麼?”我翻了個身,把背對着她。平日裏,都是我睡到自然醒,可是現在,我卻被那炙熱的陽光給曬的毫無睡意,全身上下無不散發着那濃濃的睏意,一點兒力氣也沒有。唯有那麼一次,我早起過,不過也只是爲了求他們給我買一個我特別喜歡的,比較時髦的東西。那天,我才發現原來他們起的特別早。

母親沒有說話,她已晾完衣服,還是很隨意地用手擦了擦汗,提起空捅,往樓下走。

她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莊稼人,甚至有點墨守成規地嚴厲執行着所有莊稼的事,一點也不能放鬆。也許,陰天去掰玉米就不用忍受烈日的暴曬,但她並不同意。

上午的太陽越來越毒,毒到每一個它所庇護的子民也受到它的灼傷。

我賴了很久才爬起來,赤腳下了樓。她已經去了地裏,家裏的竹籃全被帶去了。我瞥瞥鍋裏的已經凝結成一大片的涼粥,一點胃口也沒有。於是空着腹,拿了頂草帽,頂着烈日去地裏。

那片玉米地是母親這幾個月來的心血。自從她聽說玉米能賣到好價錢,她就把那塊以前種棉花的地改種了玉米。到外地買好的`種子,挑肥料然後翻地,播種。守着這麼多個日日夜夜,現在終於有了果實。她的汗水有了回報,但她的臉上仍然是密佈的豆大的汗珠,沒有任何高興的痕跡。

“媽,這些玉米估計能賣多少錢?”我掰下一根很粗的玉米,甩進籃子。

“總會有幾個錢吧。你上大學,處處都要錢,你爸身上的擔子很重,我能做點是點。”母親鑽進茂密的玉米林子裏,看不見人,只聽見她的話和掰玉米的沙沙聲。

我有氣無力地又掰下一根,然後坐倒在地上,那片高高的玉米杆爲我遮住烈日的暴曬。

“媽,你歇會,又跑不掉,你不是有高血壓麼,這麼熱的天。”

她沒有回答,繼續在玉米林裏來回穿梭。

我侍弄着一隻土青蛙,又摘下半截草根,銜在嘴裏。她身後的竹籃早已滿滿的裝着許多金黃的玉米,金黃的,跟頭頂的太陽一個顏色。

陽光似乎已經化成一支無形的火焰,肆意地炙烤着大地上所有的生靈。眼前所有的景物都扭曲着身體,似乎都在這道無形的火焰上燃燒着,那被烈焰燃燒的嘎吱嘎吱聲,如同就響在耳邊。然而,頭頂上那輪毒日,沒有絲毫憐憫之心,依舊要加重它的力量,把所有它發出的光像火燙的利刃般向這片玉米地襲來,我看見,它們的身軀都挺着,但所有的肥長的葉,已垂了下來。

當所有的生物,也包括我,都臣服於烈日的淫威時而不敢妄自動彈時,我看見了母親,那個戴着草帽,穿着打着補丁的褂子,弓着腰,有點矮小但一直在走動的身影。她正仔細地找尋着躲在陽光底下的玉米棒子。而她的背上,已是滿滿一筐的金黃的玉米。

母親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揹着陽光,那副黑影高大地挺立在我的眼前,我趕緊扔掉手上侍弄的玩物,站起來,假裝去掰玉米。她本是走在我的前面,我的偷懶,卻意外地被她發現了。

“很快就掰完了,我下午還有割玉米杆,你先回去吧。”媽一邊把地上散落的玉米往籃子裏撿,一邊還是隨意地用手擦了擦臉上的汗水。但是越擦,汗水越往眼睛裏鑽,我看見她的眼睛已經有點睜不開,那是一種生疼的感覺。

玉米掰完了,太陽也彷彿不是那麼令人討厭。我的心裏立即輕鬆起來。回去就可以躺在竹榻上,吹着風扇,看着電視,不用在這裏受罪了。

母親把玉米收拾成兩擔,然後挑在自己的肩上搖搖晃晃地往前走。炙熱的陽光也落在她的肩頭,但她依舊緩緩行走。我默默地看着,她那肥胖的背影,漸漸變得矮小,模糊。

留在地裏,我把所有的玉米都拾到一塊,然後坐到草地上,一邊擦汗一邊等她來。我凝視着這片玉米地,那一根根粗實的綠杆,那一顆顆飽滿的玉米,此刻在腦海中顯示出它們清晰的模樣。

母親氣喘吁吁地挑着兩隻空籃回來了。她坐到我旁邊,一邊喘着粗氣,一邊喝了一大口涼茶。我扭頭看了看她,她戴的那頂經過多年的風吹雨打而發灰殘破的草帽把她那通紅的臉頰遮起了一半,幾根銀白的髮絲緊緊粘在她的額上。額上的皺紋一道一道,像是這片土地上她一點一滴打點出來的壟溝。眉毛上吸滿了鹹鹹的汗水,似乎要墜下來,但怎麼也沒有動靜。她的臉上仍是密佈的豆大的汗珠,附在那通紅髮熱的臉頰上。較大的汗珠子順着她的臉頰滾落下來,在她的臉上勾勒出一條淺淺的淚痕。

見我已經把玉米全都撿到一塊,母親笑了笑,仍舊默默地把一根根金黃的玉米棒子往籃子裏放。她似乎不知道熱和累的概念。又是兩筐玉米,她晃晃悠悠地挑起來。

我在陽光下注視着她的背影,又一次,越來越小,直到消失在我的眼簾。她的背上又是一整筐的玉米。

她跟我的距離越來越遠,很快就要消失了。我看見她的身影在烈日下漸漸矮小。我笑了笑,站起身來,脫下草帽,我想親身感受一下,那種被烈日暴曬的滋味。

母親回來,看到我的樣子問我在幹什麼。我跟她說,你們莊稼人已經習慣了炎熱的天氣,我生爲莊稼人的兒子,我也不怕熱。

你這傻瓜,你要是曬壞了,我幹這些還有什麼用啊,真傻。頓時,我才明白母親的心裏因有了我,而不再懼怕那炎炎烈日,甚至所有更加困難的東西。這就是她不怕烈日暴曬的祕密。

母親的心,簡單而樸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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