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中心散文

當飢餓的胃遇上苦澀的菜散文

本文已影響 1.53W人 

我從小學五年級開始,便成了寄宿生。

當飢餓的胃遇上苦澀的菜散文

就讀的小學位於我家和稍偏於外婆家那條黃泥道的中點,即學校到我家八里,到外婆家七裏。

一個週末,放晚學時,我感到肚子很餓,心想,外婆家近些,這個週末,不如就去外婆家吧。於是揹着書包,朝着那個我心裏充滿嚮往的美麗村莊,篤定地出發了。

走在路上,腦子裏滿是以往跟媽媽上外婆家時,廚房餐桌上擺着的一碗又一碗的美味佳餚:油煎肉釀水豆腐,黃豆燜小柳條魚,酸菜、豬油煮嫩竹筍,合適的話,還會遇上一隻白切雞。

想啊想,走啊走,穿過一個叫長虹的村莊,走過一片開滿粉白蕎麥花的田野,再依一邊是山嶺,一邊是稻田和悠悠的流水的黃泥路而行,不知不覺就來到外婆家的大菜園旁邊了,擡首望去,青灰的屋脊和屋山頭大三角形的黃泥牆,在高大的楓樹的枝葉間若隱若現,腳步愈加歡快起來。哦,屋裏似乎飄來香噴噴的飯菜的味道了,便小跑起來。

今天晚上能吃到什麼呢?魚,雞,還是外婆的家傳拿手好菜:油煎肉釀水豆腐?說不定樣樣都有!

即便只有蘿蔔、青菜和白米飯,也能讓我感到滿足。我在學校吃的是從糧站買來的不知存放了多少年的糙米煮的飯,外婆家的稻米是自己種的,鮮香無比;我在家裏經常吃的是乾紅薯絲拌一把大米煮的雜糧飯,外婆家的白米飯純純的,什麼也不摻。

想着,想着,喉嚨快伸出手來了。

已來到外婆家的屋門前,咦——一股什麼古怪味道直鑽鼻孔?認真嗅嗅,非常熟悉的味道:媽媽平日裏經常大鍋大鍋煮來餵豬的潲的味道。

農家不分時辰三天兩頭煮潲餵豬,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不足爲奇,誰也不會朝別的方面想。可是,推開院門,才喊了一聲“外婆”!舅娘就笑吟吟的衝我打招呼:

“嗨,秀秀來得正好,今天我們一起吃憶苦思甜飯!”

啊——我腦子裏轟然炸了一下:憶苦思甜飯?剛纔在屋外聞到的濃濃的潲的味道,就是今晚我要吃的晚飯的味道?

無須懷疑,大鼎鍋就坐在廚房一角火堂裏的鐵三腳支架上,鍋裏煮着各種剁碎的野菜,正咕咕咕地冒着黃綠的熱泡,那種我從小就熟悉的潲味充盈着整個廚房。

那時,我想逃,可恨天色已晚。

在懊悔不已的時刻,舅娘早舀了滿滿一碗熱乎乎的平常家裏用來喂大黑花豬的食物遞到我手上,我不接,囁嚅着並有點口吃地說:“我,我想上大舅家看看外公。”

“嘿,今晚全村家家戶戶都在吃憶苦思甜餐,響應上級號召!”擔任大隊党支書的二舅娘看出我的那點小心思,既直接又委婉地打消了我的`念頭。

無可奈何,只好接過舅娘遞過來的碗。舅母和外婆已人手一碗,坐在桌旁呼嚕呼嚕地吃,兩個表弟也在小口小口地喝,我盯着碗裏的食物直髮呆,那是什麼東西呀:黃不黃,黑不黑,青不青,綠不綠,沒有油鹽,只有潲味。

這時,我多麼想念家裏的紅薯大米雜糧飯啊!即便吃膩了,再不好吃,也比眼前這一碗好吃上千倍,不,根本就不能比!

我吃不下,又不敢不吃,便試着往嘴裏挑一點點,就這一點點,也立刻讓全身打了個小小的激楞,一種酸、澀、苦、麻的味道直刺喉嚨。舅娘見我磨磨蹭蹭,食不下咽,便一旁催促:

“吃啵,不吃,今晚就要餓肚子的啵。”

沒有他法,只有硬着頭皮吃。我打算像平常生病時喝湯藥那樣,幾大口就把問題解決掉,以縮短痛苦的過程。哪知,燉得爛爛的菜裏拌有不少糠麩,任你如何使勁,如何把脖子伸得像鴨與鵝的頸項,也不能將那些食物順利吞下去,進入食道的只有一些濃稠的湯水,喉嚨就像攔河壩一樣,截留了許多糠末和菜渣,眼看大壩就要崩潰,我只好假裝一聲咳嗽,立即跑到院門外吐,同時趁着天黑,又無人看見,把至少還有半碗的豬潲一併倒進水溝裏。

進屋時,外婆忙她的事,舅娘匆匆出門要去別家檢查憶苦思甜餐落實的情況,兩個表弟小,不會留意我,我便輕鬆地混過一關。

然而,晚上睡覺卻極不輕鬆。我記得,剛一上牀,肚子就餓了,餓得就像有一百隻貓在裏邊亂抓亂撓,餓餓也罷,偏就想起以往吃過的那香噴噴的油煎水豆腐,黃豆燜小柳條魚,冒着熱氣的白米飯……

越想越睡不着,越想越後悔,甚至聯想:這個週末,在縣城工作的小舅不回,一定是怕吃這難以下嚥的豬潲吧?這樣一想,就越發的懊悔起來,肚子也餓的越發厲害,便時時扭頭望向屋子一側窄窄的窗櫺,盼着天空快點出現魚肚白,天亮時,我就可以放開肚皮飽餐一頓了。

可那烏沉沉的天遲遲不肯放亮,肚子卻“咕嚕嚕……咕嚕嚕……”叫了一遍又一遍,躺在牀上翻來覆去,好不容易漸入夢鄉,卻聽到村頭那邊遠遠地傳來了雞叫頭遍的喔喔啼鳴。

童年的那次經歷,現在想起來還在心底發出笑聲:笑自己的巧遇,笑自己的種種表現,笑那一下就被舅娘看穿的小心眼。笑過之後,又似乎得到些許暗示:生活有時並非如你想象的樣子,也由不得你去刻意安排,只能隨遇而安,否則,必將吃上更多的苦。

猜你喜歡

熱點閱讀

最新文章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