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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種地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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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是離休幹部,按政策規定,他可以到縣城休養,但他卻毅然回到了老家鄉下,位於大別山麓一個名叫葫蘆地的小村莊。他說:“我本來就是農家的孩子,離不開這片土地。”於是,離休後的父親又開始了他那種田種地的農人生活。

父親種地散文

當時,還在部隊服役的我寫信問父親:“現在農村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有門路的或是沒有門路的,都在想方設法往城裏轉,你爲什麼要回到老家呢?老家已經沒有屬於你的土地了啊?”父親回信說“土地是衣食父母!沒有屬於我的土地,但有屬於你母親的一份,這就足夠了。”這是父親對我的回答,沒有絲毫迴旋餘地。因爲我們家是“半邊戶”,母親一直是農村戶口,只有母親分到了田地。

父親回家後,就開始耕種屬於我母親的那片土地,一畝五分的山坡地,一畝二分的水稻田。已經三十多年沒有犁過田地的父親,買來鐵銑、鎬頭、耙鏟,收拾、整理、擴展那塊山坡土地。那塊山坡地就象是兩片橢圓型的闊葉,環繞在斜面山坡上,地邊就是一個懸涯。父親說,這一畝多地看起來是個斜坡,存不住雨水,留不住肥料,但你看它的土質呈黑赭色,只要把高地方的土往低地方填平一下,再在地的'外沿用石頭砌個岸,就可以保護水土不會流失,就是一塊上等平整的好地。

父親按照他的構想,開始整理那片山坡地。他用鐵銑將整個地翻轉一遍,將碎石碎片一一挑剔出來,以鬆開那片久結的土壤;用鎬頭在地的裏邊挖出一條約三十公分深、二十公分寬的溝,以方便排水。在他的精心修整下,這一畝五分的山坡地隨坡就勢,形成了平展的地塊。隨後,父親扛起扁擔,肩挑苑筐一擔一擔地將家裏豬院的農家肥挑到地裏改善土質。爲此,他的肩膀被壓得由紅變腫,脫皮結枷,沒有叫一聲苦和累,每天堅持勞作。就這一畝多地,父親用他的那種傳統方式,花了快一個月的時間硬是整出一塊上等的土地。

接着,父親又着手整理那一畝多的水稻田。那塊水稻田位於一條渠道溝下面,長年澇漬,我們那裏叫它水浸田,很不利於水稻的生長。要想優質高產,就必須對水浸田進行改造。爲了這一小塊田,父親動了不少心事。他先是挽起褲腿,下到沒膝的渠道溝裏,用鐵銑一銑一銑地將泥沙清理乾淨,花了一個多月時間,硬是將那條沒有人管的渠道溝疏通了,從此使那塊水田乾溼有度,變成了一塊良田。

第二年開春,父親在山坡的地上種植了白菜、茄子、豆角、南瓜等蔬菜。過了一段時間,小苗就探出鵝黃色的嫩芽,逐漸由淡黃變成了綠色。這個時候,小草也伴着長了出來。父親知道,雜草長得越快,越是與小苗爭肥,如不及時把草除掉,就會使蔬菜苗受害。當時,很多人就開始使用除草劑。父親常常看讀書看報,對除草劑的危害有一定的認識。他說,土地也是有生命的,化學制品用多了,對土地會造成鹽鹼、板結等傷害,對於土地的養護,人不能偷懶,要順應自然規律。父親堅持採用那種傳統的除草方法,就是用手一顆一顆地拔。有時候土地有些板結,割草難以去根,爲了不傷害到蔬菜,他也不用鋤頭薅草,而是用一根小棍棒小心奕奕地,一根一根地挑草根。有時對緊挨着蔬菜的小草,就用手輕輕的搖鬆土壤後,再用小棍棒挑起,很是精細,如同呵護寶貝樣,呵護着他所種植的蔬菜。

插頭季秧的季節,正是春寒料峭的節氣。盤整水田,赤腳入泥,寒水扎骨。父親耕作在水田裏,有時一勞動就是一上午。犁田、打耙、排水、除草、插秧,精耕細作。有一次,我從部隊回家探親,路上碰到鄉親們,一番問好之後,都會對我說:“你回去看看你細爺(我們對父親的稱呼)種的田幾靈醒啊,無論是田裏還是地裏沒有一顆雜草,田梗岸邊,光光几几的。就是那田裏插的秧、地裏種的菜、修砌的堤岸,橫豎成線,整整齊齊,就象你們部隊疊的被子一樣。”

秋天到了,經過父親勞作的土地自然豐收。父親擔着擔子,把收割的稻子一擔一擔地運到稻場,鬆開捆紮的稻繩,齊整地鋪開,在老黃牛的脖子套上繩子,拉着碾子,一遍又一遍地碾壓,稻穀從稻枝上分離下來,一顆一顆,粒粒飽滿。然後就是曬乾、風揚、收攏,挑着回家。

看着那真切的果實,父親喜笑顏開。儘管爲了這果實,他的身體已經消瘦了很多很多,但他是開心的。秋收後的田地,又呈現出乾乾淨淨的黑赭色,那小片土地、那小塊稻田,在村畈中間顯得格外矚目。來往行人讚不絕口,灣裏老人說“把土地當作父母敬重的人,纔是一個真正的莊稼人!”

父親70歲那年檢查出肺癌,此時挑擔、翻地等重體力勞動顯得很是力不從心。我們就勸他:“別再種田地了,你的離休費夠自己生活,何必還要這樣勞心費神地累呢?”父親說,我是真的放心不下這兩塊好責任田地,給別人種我不放心,就當我鍛鍊身體需要吧,你們也莫管了,田地我還是要種的,我再注意點就行了。後來,在我們的一再要求下,採取了折中的辦法,請親戚幫助打理。

父親好象不是太放心,只要身體稍有好轉,就會拄着柺杖,拿起鋤頭,三天兩頭往田地裏跑,或站在田間地頭扯扯雜草,或是用鋤頭鬆鬆土壤。有時稍一用力就上氣不接下氣,他就望着那片莊稼地發愣;有時蹲在地邊大口大口地呼吸,眼睛仍然看着那田地、那綠油油的莊稼,象是欣賞着一件藝術作品一樣。

父親的身體終究是抵擋不住癌細胞的侵襲。臨走的前一天,我們兄弟都不在他老人家身邊。那天下午,父親毫無力氣地對照顧他的人,也就是我的堂兄說:“我想到門口去看看。”我的堂兄看他那樣子,知道這是他人世間的最後一眼,實在不忍心讓他失望,就將他從久臥的病牀上扶起來,可父親的腿因病的太久無法着力,怎麼也站立不起來。堂兄半扶半撐地硬是將他扶到了大門。堂兄正準備找個椅子讓他坐下的時候,父親擺了擺手,將手掌撐在門前那棵粗壯的松柏樹上,眼睛望着他曾經耕耘的那片土地,一直沒有出聲。

看着,看着,我那堅強的父親,一生極少流淚的父親,眼眶裏盈滿了淚水。第二天,父親就帶着對這片土地的無限眷戀與不捨離開了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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