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恩如山散文

我的父親是一個憨厚朴實的漢子，文化不高，脾氣有些粗暴，木訥寡言，抽菸嗜酒，高興時還哼幾句京戲。父親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普通得沒有一點特色。

我小時候非常淘氣，是全村聞名的“孩子王”，上樹掏鳥，下河撈魚，偷瓜果、打羣架等“無惡不作”，幾乎所有的壞事和惡作劇全離不開我，差不多每天都有鄰里鄉親來家告狀。父親急了將我怒斥一番狠揍一頓了事，但事後我仍舊天馬行空毫不悔改，父親“恨鐵不成鋼”，心裏萬分焦急。

十歲那年夏天，我上樹掏鳥窩時不小心摔了下來，造成胃部受傷咯血不止。當時父親正給二季稻施肥，聞訊後心急火燎跑回家，連鞋都顧不上穿，赤着腳背起我便往醫院跑，我的血一滴一滴地灑在路上。到了醫院父親整個後背都被浸個透溼，根本分不清是汗水泡的還是鮮血染的。由於失血過多，我面如土色生命垂危，急需輸血，但醫院血庫卻沒有與我血型相同的血漿，就在我生死攸關，醫生束手無策的時候，父親二話沒說捋起衣袖要醫生抽自己的血，經醫生檢查，父親與我血型一致，就這樣凝聚着父愛的400CC鮮血靜靜地注入了我的血管，讓我死裏逃生撿回一條小命。幾天後我病癒出院了，而父親卻在數日間衰老了許多，彷彿大病了一場。望着生龍活虎的我，父親憔悴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開心的笑容。不知是父愛感化還是靈魂開竅，從此以後一向頑劣的我突然有所收斂，乖順了許多，好象一下子長大了懂事了。

上小學六年級那年冬天，我拿着五元錢到村裏的小賣部買鹽和火柴，店主把東西交給我後又付給我九元二角。我明知道店主把我給的五元錢當成了十元錢，我卻裝聾作啞把錢塞進腰包，若無其事地溜之乎也。當時五元錢能買不少東西，況且我正夢寐以求想買一套《三國演義》連環畫，而憑當時家裏的經濟狀況，要想買書無異於九天攬月，我暗自慶幸天公作美助我一臂之力，讓我買書的願望得以實現。再者，我認爲錢是店主自己算錯的，非我之過，我一不偷二不搶，送到手的錢不要白不要，不花白不花，很是心安理得。然而我高興得太早，我前腳剛進家門，店主後腳就追了進來，我情知不妙撒腿想溜，但爲時已晚，店主肥胖的身子已經堵住了大門，我插翅難逃，只好硬着頭皮站住。店主要我退還他五元錢，我矢口否認。正當我和店主各執一詞繮持不下的.時候，父親下地勞作歸來，他聽了我們的陳述略一沉吟，叫我把口袋裏所有的東西都掏出來，我心懷鬼胎磨磨蹭蹭不肯掏，最後在父親聲色俱厲的逼視下，我只好乖乖地把錢退還給店主。父親狠狠地扇了我一耳光，他爲我的行爲感到恥辱：“我們可以沒錢，卻不能沒有骨氣！”父親嚴厲的盯着我，一字一句擲地有聲。父親這句話讓我牢記終生，至今不敢違逆。

那年暑假，四哥定了婚，我又考上了重點中學，可謂“雙喜臨門”。然而父親開朗的外表下卻隱藏着深沉的憂慮。因爲我和四哥要花一筆錢，而當時出一個集體工僅值幾毛錢。以後的日子，我發現父親抽菸越來越兇（自家種植的菸葉），酒卻很少喝，原本少言寡語的父親變得更加沉默。當時割一擔草賣給生產隊做肥料可掙五毛錢，爲了存錢，父親每天上午出完集體工，趁中午別人休息的時候，他則頂烈日冒酷暑到山上割草。爲了減輕父親的重擔，我跟着別人走村串戶去賣冰棍，雖然辛苦奔波一天僅賺幾毛錢，心裏卻非常高興，因爲我可以自食其力了。有一天我賣冰棍賺了九毛五分錢，創歷史最高紀錄。我知道父親爲了省錢已經很久沒有喝酒了，我決定用自己掙的錢犒勞犒勞父親，回家的時候我買了一瓶父親最愛喝的竹葉青酒。晚上吃飯時，我給父親倒了滿滿一盅酒說：“爸，以後我每天去賣冰棍，你就不用去割草了，來，兒子敬您一杯。”因爲我覺得父親實在是太辛苦了，打心眼裏想替父親分擔一點。“有你這樣的兒子，老子累死也值，來，幹了。”父親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眼眶竟然有些潮溼。我和父親四目相對默默無語，無限深情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