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屎洲觀巖散文

海鷗飛處水含煙，八仙連綿山如黛。

連島沙洲一線牽，海石相依可億年？

與好友陽結伴爬山數年甚歡，後因種種原因阻斷，亦如當初運動場形影不離，身影翩飛，歡聲笑語隨羽毛球的起落而恣意播揚，如今當真是“談笑間灰飛煙滅”，不禁感嘆：俱往矣，頗爲遺憾。世事變遷，滄海桑田，人一路向前，中途總有一些改變，總有一些丟失，唯一有份真情藏於心間不變。一路總有風景，一路總有緣聚，或因性情，或因志趣……

又是春暖花開的季節，米蘭花的清香，是否又已瀰漫了整個馬騮山？春天不是讀書天，它更適合在大自然的扉頁間瀏覽流連。於是，近日與陽相約舊地重遊，她興味盎然地說：曾經所學花藝豈能束之高閣，何不學以致用，買花材襯葉，自制花環。用季節的色彩給自己一個美美的容妝，帶上春天般華麗的心情尋春賞春，美哉妙哉！萬事俱備只欠等待的東風，這時，半路殺出何止一個程咬金：有娟，有施，還有兩位點頭之交。陣容龐大，原計劃流產，臨時改道馬屎洲。誰又知臨時更改路線，不會是一種新的挑戰和意外驚喜呢？不論環境和計劃如何變，始終抱着初始之心，便處處有美景，時時是良辰。

從油麻地柯士甸站坐地鐵至大埔站，再轉接小巴至尾站三門仔新村，稍作停留。這是一個小漁村，也是避風塘。村民大多是蜑家人。雖然昔日賴以生存的漁業如今業已式微，但這裏仍保留着濃濃的漁村風味，民風淳樸。入村左側是一排整潔的兩層高的房子，樓上晾曬的衣物和海產，正酣然享受着清新空氣和溫暖陽光的恩寵；樓下最引人注目的是，處處有村民隨性而栽的花草樹木，哦，簡單的日子，還有什麼比用季節的色彩和清香裝點生活更美好的東西呢？三三兩兩的老人，精神矍鑠，慈眉善目，步履悠閒，熱情好客地主動與遊客搭訕和指路。我也忍不住趨前與一位阿婆聊幾句家常，說幾句閒話兒，那感覺彷彿又回到了遙不可及的故鄉，回到了鄉野，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外婆身邊。曾經的生活不驚不擾、無波無瀾，清簡樸素，卻成了如今渴盼的閒中歲月的暗香。右側，海港以藍天碧海爲背景，寧靜地停泊着無數的船隻，空氣裏漾着海水的味道。因着那份寧靜，兒時聽過無數次的“軍港之夜”闖入腦海，蘇小明質樸的吟唱綿延不去，是啊，在這裏：海風你輕輕地吹，海浪你輕輕地搖，嫺靜的人兒你枕着波濤，睡夢中也露出甜美的微笑……

沿着唯一的村路前行，左拐拾階而上，便是墳場，半邊山坡盡是墓碑。這是一處追思，灑淚，與永離的親人隔世傾訴的場所。有人在焚化紙錢，祭奠祖先。清明又到了，又自黯然，千里迢迢，心香一炷。

再順階而落，不久便聽到海的召喚了，隔着樹也能嗅到海水鹹鹹的味道。鑽出樹木徑，豁然開朗。只見水天一色，海面白帆幾點，偶有海鷗滑過，近處煙波浩渺，遠觀海對面八仙嶺依水而立，好一幅清淡雅緻的水墨畫。海今天似乎有些靦腆，以溫柔儒雅的姿態迎接並款待我們。一行人按指示牌沿左岸線漫步，海似浪漫的情人靜默陪伴。在他的臂彎陶醉着並貪念着腳下的細沙、碎石、貝殼，偶遇珊瑚，水母總能讓人驚喜一番。娟首次出行，童心驟起，忍不住俯身撿拾美麗的小石子，說是我愛種花，讓我帶回家以日日伴花眠。看着海石美麗的花紋和色彩，娟突發奇想：一花一葉一石一造型，也許就是一件藝術品，讓我琢磨琢磨。還有施，瞧，一枚金燦燦的海菠蘿，因成熟已經掉落，她便如獲至寶，雀躍歡欣。也許瑣碎而庸常的生活，會磨蝕掉女子的'容顏、童心、激情和情懷，但是，你會驚喜的發現，但凡你所失去的美好，日月山川、花草樹木……一切自然界的物事，卻能將之一一激活。倚海聽濤，臥雲聽花，吟風賞月……看似無用，但世上有味之事，往往無用。清詞人項蓮生亦有語：不爲無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

一路走過鹽田仔和水芒田，終於來到有“戶外地質博物館”之稱的馬屎洲。據說這裏的沉積岩，是香港第二古老岩層，其形成可追溯至二疊紀和侏羅紀。什麼沉積岩、變質岩、砂岩、流紋岩、褶曲等地質構造及知識，我是一竅不通，卻也爲其奇特的自然景觀驚歎不已。看，馬屎洲這大片的天然石灘和海蝕平臺，岩石奇形怪狀，色彩繽紛，有紅色、炭黑、土黃、暗灰……有的似翩飛的羽翼，有的像兇殘的鱷魚嘴，有的像巨型的魚嘴，有的像登山者的頭盔，有的似覓食的母雞，有的像靜臥的巨蛙，有的還像色香味俱全的芝士包，有的更似落水的龍脊……充分發揮你的想象力，總有意外的發現和驚喜。正如我對娟說的：爬山已經成了習慣和喜好，因爲每一次出遊，感覺前方都是一個未知數，似乎總有意外驚喜等着我去發現和發掘，所以，每次都有收穫，而又不只是心情的收穫……

細想：大自然的岩石，所含有的金屬氧化物，使得石塊呈現出繽紛的色彩，它經過千萬年甚至億萬年的物理風化、化學風化、生物風化和地殼變動造成的斷裂、褶曲等作用，形成美麗多姿而神奇的景觀，給人類以美的享受，以及具備了科學研究價值。而人心的岩石呢？經過世事的打磨，光陰的侵蝕，是否也應該呈現出與前者一樣的光彩，以及燭照他人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