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飄香的季節散文

前幾年，每到蘋果成熟的季節，母親總會打電話來：“蘋果熟了，你回來嗎？”而我常說事忙，不回來了。我安慰母親：“城裏也有蘋果，想吃小區門口有賣的。”母親嘆了口氣：“外面賣的，終不如家裏的……”我聽了母親的話,心裏一陣酸楚。母親已經習慣用這特殊的季節時間計算來寄託對遠在他鄉的兒子的牽掛，而我卻沒能理解老人的心意。

去年的金秋十月，帶着對父母深深的歉疚和對故鄉的眷戀之情，我專門回老家幫父母收蘋果。一進家門，我放下行裝，顧不得一路的風塵便直奔果園。嗬，多迷人的景色啊。村前、村後、山坡上、平地裏，望不到邊的蘋果樹把村子圍得嚴嚴實實。每家每戶都在忙碌着，採摘的蘋果堆積如山，像一條條金黃的地毯鋪綴在地上。來到自家的果園裏，放眼望去，一棵棵蘋果樹整齊地排列成行，間隔三米左右，每棵樹高也有三四米，樹枝彎曲着向四周伸展，猶如傘蓋出去。有些下面的枝條，被蘋果壓得幾近接地。很多蘋果樹上綴滿了大紅蘋果，向陽的一面顏色更紅。有的蘋果獨立高掛枝頭，有的卻兩三個成羣，壓得樹枝也不禁低下了頭。又紅又大、熟透了的套袋蘋果像少女紅撲撲的臉，在秋風中搖曳着向我們點頭呢，把果園映襯得熠熠生輝。

二弟告訴我說，一棵樹通常可摘三、五百斤，個別的可達千斤以上，好一派豐收的景象。一轉眼，侄兒東東突然不見了，真是“隔樹不見人，但聞人語響。趨聲尋過去，卻在枝頭上”。呵呵，原來小傢伙禁不住樹上大蘋果的誘惑，竟然爬到了一棵蘋果樹上，在努力地摘着上面誘人的蘋果呢。他勇敢地一邊摘着蘋果，一邊衝大家喊：“看我摘的這顆大蘋果啊。”興奮的叫聲傳得很遠很遠……我也禁不住蘋果清香撲鼻的誘惑，隨手摘了一顆嚐嚐鮮，咬一口呀，甜掉牙，真是清脆可口，回味無窮呢。

第二天，我們全家總動員，齊心摘蘋果。走進果園，開始分工計劃，我和爸爸、媽媽、小弟負責摘蘋果，二弟負責蘋果的搬運。我按照採摘要領，先把蘋果小心翼翼地摘下來，不能把梗拔掉；然後把梗剪掉一半，這樣不容易戳傷果子；再是小心輕放，蘋果千萬不能碰，因爲有了擦傷，就賣不出去。我們一邊摘蘋果，一邊聽二弟介紹蘋果修剪、噴灑農藥、疏花疏果、套袋去袋等多個生產環節，由衷地感到任何事情都一樣，沒有付出，哪來收穫？誰知蘋果甜，顆顆皆辛苦嘛。遠看喜獲豐收的果樹樹冠，就像一個待產的'孕婦，比沒有結果時大多了。有的滿樹葉子掉光了，只剩下紅彤彤的一片。我們就這樣一直摘着，聊着，真好，快樂的勞動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不一會兒，採摘的蘋果就堆成了一座小山，全家人的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這次回家我打定了主意，一住就是一個多月。除了父母種的蘋果，包括弟弟妹妹家的全都採摘一空。並幫助套網、過秤、裝箱和銷售，另外還整地、施肥，真正地體驗了一下當代果農的生活，雖然苦點累點，但心裏覺得還是有很多收穫的。今年雨水好，每畝地按正常掛果算，可產優質紅富士5000餘斤，按每斤2.5元批發給外地客商，一畝收入1.25萬元，父母家樹不多，只收入2萬多元。二弟和小弟家的蘋果樹多、個大、品質好，收入5-6萬元不成問題，村裏有幾戶收入在15萬元以上，大部分在6萬左右，人均年收入近萬元，除去人工和化肥農藥，純收入也在8000元上下，高於全縣平均水平。全村130多戶人家，家家戶戶種蘋果，蘋果已成爲當地的一項主導產業。村上現已發展蘋果2600多畝，是本縣數得着的蘋果種植專業村，也是本縣響噹噹的致富村。

有一天，父親問我：“南方有蘋果嗎？”意思是南方也能種蘋果樹嗎？我一愣，搖頭說，不能，水土不適。是啊，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喝延河水長大的我，骨子裏有黃河岸細膩的沙，呼吸中有高原鹹味的風，敞開胸懷，西北男人的真情與豪邁寫在心中。只是，曾幾何時，離開家鄉的我已漸漸有些淡忘，一切的一切，也只有在回憶和思念中才能得到暢想。

父親說：“你還走嗎？”我說走。父親便不再說話，只顧忙自己的活。我知道，父親那是想讓我在家再多住些日子，多陪陪他。想當初，父母爲我們6個兒女的成長費盡了多大的心血。那時是生產隊記工分，到年底按工分多少分配錢糧。父親爲了多掙些工分，一年四季從沒見他誤過工。再說他是生產隊長，也不能誤呀。母親一個人要照顧我們一家子的生活，白天她也要到生產隊去幹活，夜晚在燈下還要爲我們兄妹縫製鞋和衣服，從我記事起，母親總是起早貪黑地操勞着。每年暑假放學回家，都能看見她頂着炎炎烈日在地裏幹活，收割小麥、種豆子、鋤草……

終於，我們長大了，有工作了，成家了，父母也已經滿頭白髮。好好照顧好父母吧，可是越來越多的社會工作壓力，買車買房等等讓我們喘不過氣來。孩子還得依靠父母照顧，我們依然讓父母操心，甚至比兒時還操心，感受到父母的關心憐愛卻又無能爲力給父母更好的生活環境，心裏有無數次想對父母說聲對不起，可是話到嘴邊卻變了味，甚至對父母大發脾氣，而父母不但不加以計較，反而會安慰我。這時的我更是羞愧難當，爲什麼我這麼無能總讓年邁的父母操心，始終不能讓他們過上那種富裕而無憂的生活呢？剎時，我發現父親的白髮又添了不少，背似乎也更彎了。風吹動着地上的殘葉，隱隱的，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了陝北“信天游”的歌聲，是那樣高亢，那樣悲壯。

……

電話那頭,又聽到了父親的咳嗽聲,父親的胃不好,可能又犯疼了。母親還在絮叨，我在聽,卻不記得她說了些什麼……我的思緒已隨着那無形的信號,飛到了九霄雲外,飛到了久違的故鄉。在西方,蘋果象徵着愛。在《聖經》上有亞當和夏娃吃的“禁果”，實際上就是青蘋果。不過這個“禁果”不是指男女之事，而是能夠讓人區分善惡的智慧之果。因爲蘋果,我得到了父母的許多愛；也因爲蘋果，我要把這種愛繼續傳遞下去。

此刻，我就走在鄉間的小路上，看到的是故鄉的山，故鄉的水，還有那一片一片密密的果園，還能聞到那蘋果飄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