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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有一種習俗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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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有一種習俗-----“打老庚”。只要兩個人同年生,又同性別,而且性格情趣相投,就可以結成老庚,有點像結拜兄弟或姐妹。翠蘭就是我跟着媽媽鄉下插隊時打的老庚。我們認識的地方是大隊的小學。

老家有一種習俗散文

學校很小,卻有一個讓我們興奮的小操場。左右兩邊,兩棟土坯壘的房子,房頂蓋的是稻草,教室的窗戶沒有玻璃,空的,只在冬天的時候,用塑料薄膜 蒙起。颳風的時候,薄膜跟着嘩嘩嘩地響,下雨的時節,雨水透過稻草,滴滴答答地滴在黃泥地上,濺起一個個小小的坑。草坪的另一頭,是一座空的房架子,據說解放前是庵堂,破四舊時房子的板壁被周邊寨子裏的人拆走,房頂蓋的卻是瓦。下雨的時候,課間沒地方去,這裏就是我們玩耍的地方-----拋石子,跳皮筋,踢毽子,要不就乾脆相互追打。還有一邊是一丘稻田,春天田水開始變暖的時候,田裏就熱鬧起來,青蛙呱呱呱呱地叫,熱鬧得很。秋天穀子收割以後,稻草就碼在田坎邊,最好躺在上面曬太陽。草坪角落,走下幾級石頭砌成的階梯,是廁所。廁所是木頭建的,地下挖着大坑,上面做成房間樣的,木板地板隔坑半米的高度,鋸有一個個兩個腳板大的孔,排便用的。經常就有淘氣的學生,撿來大石頭,趁有人在裏面上廁所的時候,將石頭砸進糞坑,糞水會濺到那個人的身上,以此取樂。

我跟翠蘭一個班,準確地說,是在同一間教室-----複式班,二年級跟四年級。學校三個老師,一個男的,民辦,兩個女的,代課。上課了,前半節,老師先讓二年級的學生做作業,給四年級的學生上課。後半節交換。我四年級,她二年級。一羣比我們大些的同學知道我們倆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撮合我們打老庚。

跟翠蘭打老庚,開始我是極不情願的。她長得黑黢黢且不說,還扎着兩個毽子頭,怎麼看怎麼幼稚。最重要的是我讀四年級,她纔讀二年級。用現在的話說,我有點俯就。然而她好像壓根兒不知道我的想法,一心一意和我做老庚。

由於我是外地的,有幾個比我們大的男生總是欺負我,見到我就故意大聲喊:街巴老,吃稻草,吃不飽,朝着鄉下跑。除了向老師告狀,我拿他們毫無辦法,而老師好像並不在意我的告狀。那幾個傢伙越發得意了。只要翠蘭聽見,每次都會撿起石塊,惡狠狠地朝他們扔去。要不就撲上去,全然不顧自己個子小,不是他們的對手。打不贏,她也不會示弱,逮住對方的手就咬,同時指甲也會狠狠地撓向對方。當然她也沒少挨那些傢伙的拳腳。她卻從未放棄保護我:哪個再欺負我老庚,給我等着!果然,就有某個人的書少了一本,或是課本被撕掉幾張。漸漸的,再沒人敢衝我叫了。

我們的村小學是建在一個小山包上。一根巨大的陶瓷燒製的水管,從山腳的河裏延伸上來,河裏的水也被引上來了。沿着這根水管走下去,旁邊有一丘荒水田,裏面生長着野荸薺。那時候吃頓飽飯都難,更別說水果零食了,因此那丘水田對我們來說充滿了誘惑。清明前後,水還有些冷,野荸薺還沒發芽,就有學生挽起褲腳,脫了鞋襪下去踩荸薺。爛泥裏,兩隻腳慢慢交替前移。突然覺得腳下有什麼東西按腳,身手下去,爛泥裏一摸,一個荸薺就到手了。我也照他們的樣子,卻一個荸薺也沒有摸到,往往還弄得滿臉滿身的泥。翠蘭摸到的也不多,但哪怕只摸到一個,她也會跟我分着吃,好甜的荸薺呀!

讓我沒想到的是翠蘭的成績也不錯,好幾次在全公社進行的 比賽中她都得了獎。跟她一起讀二年級的還有她弟弟。弟弟因生病腿變殘疾,走不了遠路。弟弟生病以後,大都是她照顧着,上學放學都是翠蘭揹着。從學校到她家,有七八里山路。怪不得她才上二年級呢。她家雖不富裕,感覺卻很快樂。同年爹話不多實在人,同年媽雖不識字,卻熱情好客,說話大嗓門,笑起來哈哈哈哈地,好像永遠沒有憂愁的事。媽媽平時不怎麼讓我去同學家,但去老庚家,她卻從不阻攔。因此寒暑假倒有不少的時間是在老庚家過的.。每次我去她家,同年媽總會想辦法弄點好吃的,米豆腐,油炸粑粑,麪條(那時候鄉下只在節日的時候纔有來吃)。她做的酸蘿蔔永遠是最好吃的,酸,脆。寨子上的同齡女孩都喜歡來她家玩。吃完晚飯,只要不下雨,她們就會提着馬燈,或是打着手電筒,來到她家。夏天在門口的小坪裏,冬天擠在火爐山,講故事,講笑話。同年媽會用木瓢裝滿一瓢罈子裏剛取出的酸蘿蔔,拌點辣椒粉,拌點白糖,大家一鬨就吃光了。要不就是拿出鼎罐,架在火爐的撐架上,煮一罐甜酒給大家宵夜。

後來我跟着媽媽進城了,去她家的時間就少了。她讀了初二,卻沒有繼續讀完初中。因爲家境不寬裕,要把上學的機會留給成績同樣優秀的弟弟。她沒有怨言,打工供弟弟上學。給人當保姆,建築工地給人煮飯,給人擔磚,和水泥。我的腦海裏總有一個畫面:一個皮膚黑黑的,個子單薄的農村妹子挽着衣袖卷着褲腿,擔着磚塊,咬着牙,搖搖擺擺地走在腳手架上。我知道,我牽掛她,從心底牽掛她。

然而有一天,她卻出現在我讀大學的 寢室門口。她來看我,更是來看看我所讀的大學。她要我帶她看我上課的教室,上體育課的操場,看書的圖書館,吃飯的食堂,散步的小山坡。看得出,她很高興,眼裏滿是羨慕。晚上我們睡在被窩裏,她卻簌簌地哭。大學,一直是她的夢想,卻因爲某種原因而不能實現。第二天她準備走,我留她再玩幾天,她說就多玩一天,再替弟弟看看大學的樣子。因爲腿殘疾,弟弟雖考上了大學,卻沒有被學校錄取。她要把自己的夢和弟弟的夢一起保存。

幸喜上次回家,偶然遇到老庚的嫂子,從她那裏知道一點老庚的消息:她嫁到了芷江,有一個正上大學兒子,還有一對上大學的雙胞胎胞胎女兒。她跟丈夫正努力打工賺錢,供三個孩子上學。她的日子過得累,但充滿欣喜,充滿希望-------兒女替她圓了大學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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