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之魅影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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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我說，哪怕你遠在海角天涯，哪怕你聽不到我的聲音，我也願意一個人默默地向你訴說；一個人的旅途總不免寂寞，即使旅途中風光無限，但少了你的陪伴與分享，再美的風景，再感動的心，都會被一根思念的線牽絆着，發出寂寞的輕聲嘆息。

在這個冬天最寒冷的日子，當我走過那裂紋縱橫的冰面時，彷彿走進一個奇幻而詭異的空間。你簡直無法想象，大自然在以怎樣的奇思異想和鬼斧神工肆意揮灑着無所不能的神奇——那些遍佈冰層的怪異裂紋和美妙圖案，也許只是自然造化隨意塗抹的幾筆，但就是這興之所至的幾筆，卻追魂攝魄一般，直接穿透了我目光的屏障，長驅直入到我的心底。

你知道嗎，當我滿眼滿心迷醉於這種震撼的時候，內心同時涌動着無以言說的喜悅和急於與人分享的飢渴——而你，則是我唯一願意與之攜手分享的人。我多麼渴望能用語言將那直透靈魂的美麗立刻描述給你，但面對這樣野性而詭異的美——你知道的，野性之美是不可預期無法複製的，它超越了我們教條的知識和世俗的經驗——除了用內心的歡愉和嘖嘖的歎賞去迴應這種超越凡俗的美，我又能做什麼呢？再動人再華麗的語言也無法描摹出那種彷彿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美。在那個時刻，我感覺自己就像是《巴黎聖母院》中那個叫做卡西莫多的敲鐘人，他遠遠地望着美麗的愛斯梅拉達；她驚人的魅力猶如一道刺破庸常的閃電穿透了他黑暗而混沌的世界，而他卻無法用語言來傳達滿心的驚異與喜悅，只是癡癡地凝望着，喃喃自語：美！她真美！

還好，語言失效了，我還可以用鏡頭把這些奇異的圖紋記錄下來與你分享。我冥思苦想，想找到一個能夠配得起這種魅力的詞語來形容並稱呼它們；終於，“魅影”這個詞驀地跳了出來，一下子抓住了我；於是，我給了它們一個名字——“冰之魅影”，你覺得喜歡嗎？說真的，我愚拙的大腦想不出更好的稱呼了。

有時候，看着這些魅影般的圖片，我感覺它們不管是被冰封在堅固的冰層中，還是被定格在我侷促的相框裏，都彷彿有着自己的獨立不羈的生命意識，有着無法禁錮的來自靈魂的力量；這種力量時不時地喚醒我沉睡中的生命，並與之呼應交融，幻化成一個由我的感覺、印象、思緒、記憶、經驗以及想象編織而成的夢幻般的世界——這個世界，我渴望着，與你一起分享。

你坐在我身邊，或是我坐在你身邊——我這樣想象着，我們捱得很近得坐在一起，一邊欣賞這些圖片，一邊嘗試着給每一幅“起個溫暖的名字”——這曾是海子春暖花開時的夢想。你知道嗎，溫暖的不是名字本身，而是一個名字誕生的情境；正是心中有愛的兩個人一起爲之命名的這個情境，使得平凡的名字變得不再平凡；它就像基因片段一樣，融合了兩個人息息相通的情感和記憶，把兩個人的生命連接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任誰也跑不掉，丟不了，你想，這該有多奇妙啊。——你說，我總愛做夢，總愛睜着眼說些夢話。我說，是啊，夢太美，也太飄忽，我寧願醒在夢裏，睜着眼看她，想她；也不願睡着在夢裏，醒來後，卻忽然發現，夢已經丟了……不是說人生如夢嗎？但我想，最好的夢，應該是醒着的夢，而不該是昏睡的夢。

來聽聽我的故事吧。你注意到那些粗獷得近乎豪放的巨大裂紋了嗎？是不是像橫空而出的凌厲的閃電？它們喚起我清晰的記憶。那個夜色濃黑的晚上，我們騎行在公路上，忽然間，一道扯天徹地的利閃劈開夜幕，撕裂夜空；伴着狂嘯的雷聲，疾風驟雨，撲面而來。我現在依然能真切感受到當時電光霹靂的驚心動魄；那個夜晚，狂怒的風拔起了幾顆粗壯的大樹，橫亙在泥濘的路上……你看那一張，感覺就是石破天驚，暴雨如注；恍惚間，豆大的雨點挾帶着冰冷的寒意又一次劈頭蓋臉狠砸下來——那真是一次近乎瘋狂的經歷……

看這一幅，聯想到什麼呢？你說，浩渺深邃的星空。我們會心一笑；就稱它爲《星空》吧。人對頭頂的星空總是有着一種近乎癡迷的嚮往——我曾經在內蒙古的草原仰望星空，領略過寥廓無垠的幽遠；也曾經在五臺山的佛國世界，會心於靜穆清遠的禪意；印象最深的，卻是在黃河之畔，耳邊濤聲汩汩，頭頂星漢燦爛——那是一個屬於詩的完美之晚，是一個可以“滿載一船星輝，在星輝斑斕裏放歌”的美妙夜晚——難怪康德要說，有兩種東西越是思索，越是心生敬畏：一個是心中的道德法則，一個是頭頂的星空。

再沒有比星空更爲神祕的空間了，也許，那裏是我們靈魂曾經棲息的地方。——對了，你留意過那個叫博爾赫斯的小說家嗎？這個幾乎一生都躲在圖書館思考寫作的阿根廷人對各種神祕的空間近乎癡迷。我總覺得，他癡迷的，其實不是空間，而是神祕的感覺；就像是一個人把財寶藏入祕密的山洞一樣，他把心中的神祕藏在了無始無終的迷宮一樣的神祕空間——不僅別人發現不了，甚至連自己也無法重新找到。他筆下的故事，總是和神祕的空間糾纏在一起。——這些縱橫交錯的冰裂紋分隔而成的幽邃空間，我感覺那就像是藏着博爾赫斯的祕密的.山洞。多年前，我曾讀過他的《交叉小徑的花園》，說真的，除了無法言說的神祕感，我一無所獲。我正在讀他的《沙之書》，在這個故事裏，主人公獲得了一本被稱作“沙之書”的書，這本神祕的書中，無論故事，還是頁碼，就像沙子一樣，找不到開始，也沒有結束。——你說，這多像一個人心中的愛，在你渾然不覺的時候，愛已經開始；在你自以爲結束時，愛依然存在……

是啊，在我們的生命中，不也有很多這樣的“沙之書”嗎？我們無法控制開始和結束。——我似乎聽到你的輕聲嘆息。

“這是什麼？太奇妙了！”你被幾幅圖片吸引着，驚喜的問。從我看到它們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也會喜歡它們的。我特意把這幾幅圖片放在最後，我要送給你滿眼滿心的喜悅。

“你說呢，像什麼？”我渴望着分享你的想象和快樂。

“像一串串的白蘑菇，像隨波搖曳的白珊瑚，像海底的森林，像冬日的早晨佈滿玻璃的冰花……就像是純淨的童話世界，……”

我笑了，你知道嗎，當我第一眼看到這些舒展在冰層中的奇妙圖案時，我感覺自己恍惚間置身於海的世界，遊弋在潔白晶瑩的珊瑚從中……

“給它們起個名字吧。”你說。

“好，就叫《溫暖的夢》吧。”

“爲什麼呢？”

“因爲我的夢在裏面呢。”

“你的夢，是什麼？”

“我的夢啊……我的夢是，我想做一條在珊瑚叢中的游來游去的自由的小魚……”

其實，我還想告訴你，我把另一個夢也悄悄地藏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