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景與聽景散文隨筆

人們遊山玩水，往往喜歡憑一張導遊圖，按圖索驥，一個個景點看過去。一線天、飛來石、仙女潭、五老峯……看過了，便算到此一遊，了卻一樁心願。

其實，天下景往往百見不如一聞。人們心目中的『景』，常常是通過古典詩文、歷史掌故、神話傳說建構起來的。果真要一一去驗證，便難免失望。就像南京的秦淮風景，杜牧的一曲《泊秦淮》：『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一個『籠』字，便把煙、水、月、沙、船隻、酒家帶動起來，構成一幅極動人的圖畫。當你意欲一睹其風采，卻發現如今的秦淮河早已風光不再。李白的《望廬山瀑布》：『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這瀑布的氣勢該是何等的壯觀。其實，廬山瀑布不過是掛在半山腰上的一溝小小的水流而已。看過之後，竟有一種珍藏在心靈中的美好的東西突然被擊碎了一般的失落感。

失落之餘便生出與其看景不如聽景之想。當你坐擁書城，香茗一杯，陶醉在張繼的『楓橋』、王維的『渭城』、白居易的『江南春景』裏，傾聽着他們的'娓娓的訴說，本身便是一種難得的境界。正像面對蘇東坡筆下的『赤壁』：『月出於東山之上，徘徊於斗牛之間。白露橫江，水光接天。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面對此情此景，到沒到過赤壁，赤壁本來是什麼樣子，倒在其次了。

當然，大自然還需要你自己用心靈的耳朵去傾聽、去感受。純粹爲了『看』景，這塊石頭像觀音，那灣流水像仙女，印證了又如何？當你超越了普遍的視力，聽懂了如淚的斑竹上的幽幽訴說，聽懂了雷鋒塔下的白蛇娘子的呻吟，聽懂了柳毅井下的愛情的呼喚，聽懂了嘉峪關上斷壁頹垣的歷史的回聲……你便真正地懂得了自然。

當你學會了傾聽自然的內在的音樂，便可發現，自然中普通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蘊含着無窮無盡的意味，都可以與人有一種內的契合。經歷千辛萬苦，尋遍名山勝景，歸來時突然恍悟：何勞遠求，其實世上處處皆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