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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之路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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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不曾執筆,心中猶如海中竹筏,撐不到底,也沒有方向。自我上一次提筆碼字,已過去整整五年。五年裏,我經歷了人生的最瘋狂又最理智,最失落又最有收穫,最遙遠的距離及最親近的心靈。此間種種難以描述。

幻想之路散文

在我寫下這些話的時候,彷彿我已是某個有過無數顛沛流離之後又找到棲息港灣的貌然偉者,但事實的情況並非如此,那種事情,只會出現在故事裏,而我們身處現實。

而非常諷刺的是,讓我意識到這一切的正是文學本身,那是我最大,最不切實際而又最不想放棄的幻想。

我依然還記得,我寫下的第一句我認爲很美的話,那是描寫父親的:“父親明亮的眼睛下,有一張愛笑的嘴。”那時我還在讀小學三年級。很長一段時間裏,父親和他的同事們都會在辦公室討論這句話。我父親也是一名教師,只是那會我還沒有長到父親能夠親自教我的年紀。這句話和那一整篇文章,曾讓我父親頗感驕傲,抱起我,親我的臉。那時的他還很強壯,抱着我就像抱着一隻小貓,胡茬刺得我咯咯直笑。

那是一個美好的開始,幼小的我爬上樓頂天台,朝陽半掩在雲層後面,卻無法遮蓋它的熾熱的光芒四射開來,映紅大地然後冉冉升起,征服萬物又施予仁慈。那是我迄今爲止見過的最美的景象,一切彷彿都在我身旁融化,再也沒有悲傷和痛苦。而現在,我願意用我的一切來換回那一刻,然後再重頭來過。只是那時的我不會明白,單純的被這魅力震撼,然後幻想上帝是用這預兆來囑託我某種使命,讓我成爲超人,或者奧特曼。

這種美好沒有持續很久就被當時的我拋諸腦後。對於那時的我來說,現實就是學習、功課、作業、高分。但我從小便厭惡於此,所以向來與優等生無緣。我喜歡閱讀,喜歡踢足球,喜歡組裝模型,喜歡各種各樣與科技和美有關的事物。因此我給父親的驕傲也並沒有持續多久,事實上,在我的學生時代,帶給他的麻煩比驕傲要遠多得多。而最讓我懊惱的是,在我喜愛的事物上,也並沒有太多建樹。除了多看了幾本書,剩下的就是滿腦子奇怪的胡思亂想。也許,我就是一個平庸的人,也許我的一生都將在他人的期許與自己的夢想之間掙扎。

因此我覺得,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故事,這是很多人的故事。

我儘管至今喜歡碼字,但並不高產,原因有很多,不過說多了都是藉口。其實,我也曾經有過高產期,那是我念中學的時候。記得那時我會把任何一個靈感突發而閃現出的字句用筆記下來:

“我把月光掀開,裏面全是我的腳印,在黑暗裏徘徊。”

現如今,我還能回憶起的只剩這一句了,不過當時我可記下了滿滿的兩本。我還寫小說,一整本筆記本上各種零碎的片段,塗塗改改,還有像篩沙後留下的小石子一樣多的錯別字。我上課寫,下課寫,吃飯寫,回家也寫,半夜爬起來還寫。寫完就給同學看,獲取讚許。後來,順其自然的我戀愛了,也許,是隻有我認爲的戀愛了。

我至今慶幸,看多了書,會舞文弄墨,教給我最實用的一個技能就是怎麼追女孩子。那會我留着一頭長髮,狂妄不羈,眼神憂鬱,自動隔絕一切庸俗之人,至少我當時是這麼認識我自己的,因爲故事裏的詩人就是如此。不過故事裏的女孩卻並不是白色連衣,長髮飄飄,清純脫俗。事實上,她長相一般,有點嬰兒肥,也並不脫俗,她總是和一幫男孩子混在一塊。但是,藝術家的胃口總是與別人是不一樣的嘛。

不過這段初戀並沒有持續很久,只有一個星期,至於過程和原因在這篇文章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她向我提出分手,以結束這段愚蠢的相愛之後,憤怒,悲傷,不解,等等複雜交織的感情開始充盈我的全身,我似乎覺得自己一瞬間經歷了這段時期裏最爲悲催的所有事情。

而後,我開始化這份悲傷爲全部的動力,變本加厲的將這一切付諸筆端,憤世嫉俗,玩世不恭,無病呻吟。我覺得自己彷彿成了超凡的鬥士,要將這世間一切苦難和不公的愛情用手中的筆逐個擊破。

正所謂憤怒出詩人,我好像進入了最好的一種寫作狀態,直到我人生的第一個“大魔王”的出現。他黑黑的身影靠近我,悄無聲息的站在我的面前,我擡頭看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周圍人還沒有發現,依然在高聲朗讀英語。他強硬的.拿走了我用以掩蓋的課本,我的小本子赤裸裸的暴露在他的面前。他拿起來,翻了翻,臉上露出輕蔑的表情。捲起來,扔在講臺上,繼續帶着所有人讀英語,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而我則憤怒的握緊了拳頭。

一下課我就衝進他的辦公室,我幻想過無數種可能,可能我應該與他打一架,奪回我最重要的東西,那是我心靈的全部,如今卻被一個毫不相關的人隨意翻看。可能,他看過之後會讚許我的才華,然後還給我。可能,他心懷仁慈,只會說我兩句,再還給我。總之,在衝進他的辦公室之前,我緊握拳頭,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並鼓起了全部的勇氣

而當我見到他的臉,我所能做的,卻只有苦苦哀求。

而他,不爲所動。

他拿起記錄了我全部內心的小本子,我至今記得,那只是一個很普通的綠色小本子,我在後面遠遠的跟着他。他揹着手,本子卷在手裏,好像故意做給我看。我內心的怒火因爲這挑釁而無法按捺,我一次次的衝動着要從背後偷襲他,奪回我的筆記本,我要狠狠的揍他,不管後果是什麼。

但我什麼也沒有做。我只是跟着他。從校內走到校外,我看見他停下來,我也停下來。我看見他順手,僅僅只是順手,就將我的筆記本扔進了垃圾桶裏。而我自始至終,什麼也沒有做。

在那一刻,我好像開始明白了一些東西,一種無可名狀的東西。也許是頓悟,也許又是別的什麼。我在那矗立了良久,從此再也沒有找回我那失去的筆記本。

我至今不知道,我是應該感謝他還是應該恨他。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我憎恨我的懦弱。我從那一刻起,告別了我的青澀時代,隨之而去的還有那些愚蠢的,不切實際的幻想。

在故事裏,也許這個少年在經歷失戀和蔑視雙重打擊後會就此沉淪,從此放棄文學,然後走上了一條不歸路。不過那只是故事,也出現過在我的幻想中,但我並沒有勇氣付諸實踐。事實上,我也並未因此而放棄寫作。只是不如以往那般亢奮和極端。文風開始沉澱,顯得悲憫而深沉。並且,我還喜歡上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觀察。

一旦視野開始跳出自己,世界就會變得紛繁而有趣。我常常蹲在某個街角,看來來往往的人羣,觀察他們臉上的表情和揣摩他們此刻的心情。這讓我彷彿能夠窺見所有人的祕密,這些祕密在我腦子裏每天每天的積壓,多得都要裝不下了。使我產生了強烈的願望想要寫下他們的結局。但這也讓我更多的注意到了人世間的平凡和每一種人不同掙扎下的妥協。相比於個性,其實人更多的是共性,無法擺脫盤根錯節的命運所帶來的不甘。

與文風的改變和年齡的增長同時來到的還有性格的變化,我更加的內斂和隱忍,不再過分的張揚。日子也更好過了許多,與“大魔王”相比,我的語文老師還是非常的欣賞我的。無論是應試作文還是平時作品,她總是很喜愛的拿來閱讀,並在全班同學面前朗讀。那是我最驕傲的時刻,我覺得至少還能有這一優點能夠爲人所稱道。

再加上,韓寒和郭敬明那時風靡全國,我所在的學校自然也是同樣。我理所當然的被認爲是最有競爭力的選手,朋友們拿着印有新概念作文大賽的徵稿啓事找到我,慫恿我去參加。我表面上唯唯拒絕,但還是整理了我認爲最好的兩篇文章。我還記得我去郵局的那天,正好身上只有一塊兩毛錢,但是因爲書信超重,要寄的話必須貼兩張郵票,一張郵票6毛錢。我想,我本應該回頭再多拿點錢,買郵票而已,或者至少寄出一份稿子出去。但我沒有這麼做,我很瀟灑的在兩個信封上各貼了一張郵票,丟進了郵筒裏。

也許這兩封稿子永遠不會到達,我當時這樣想。這樣,也許我就永遠無需承認我的失敗。

在等待結果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無法掩蓋我內心很在乎,但又極力的不想去在乎。結果可想而知,獲獎名單上並沒有我的名字。以至於後來的日子裏,很多人在看過《萌芽》上刊登的獲獎選文的時候,無不遺憾的告訴我,我應該參賽的。但我默不作聲,笑笑而過,沒有告訴任何人。

即便到現在,我依然更願意相信,那兩篇稿子沒有寄到任何地方。

非常諷刺的是,我收到了另一個不知名的作文大賽的獲獎通知,信是在上課的時間寄來的,同學們報以傾羨的目光,而我則一臉困惑。我後來才知道,那是我父親揹着我將我的兩篇稿子投往了其它賽事。

也許,在故事中,有人會告訴你一扇門關閉會有另一扇窗口打開,但那只是故事。結局並不光彩,當我手拿着獲獎證書撥通對方的,在獲得了無數溢美之詞之後,對方告訴我要想獲得獎品,需要先打多少多少錢過去,交稅和付郵費。我很果斷的掛掉了電話。

我內心並沒有太多波瀾,因爲還好我沒有報以什麼期望,此後這件事並沒有對我產生太大的影響,我僅僅只是,記住了而已。我也沒有怪我的父親,並且我自始至終都非常的感謝他爲我所做的一切,和他流露出來的對我的種種期許。

在此後很多年裏,我回想起這些事情,內心其實很平靜。我並沒有否認我的失敗。因爲其實從一開始這就註定不是我選擇的道路。那些看起來很美的路,在我後來逐漸意識到那其實是有多虛僞。

在我後來的工作中,我有幸碰到了一羣人,當中不乏文人騷客,在他們身上,我看到了如果當初我堅持下去的最後結局。

他們圍坐在一起,討論着用哪些華麗的辭藻來形容新上任的市長所取得的偉大成就。或者有哪些六十年前的偉大故事還可以翻出來歌頌一番。我看過他們的文字,平庸而無聊。故事簡單人物單薄,好像偉大的一切都是偉大,邪惡的一切都是邪惡。在他們的言語之中,常常洋溢着見過某某權勢人物,受到某某的賞識。

曾有某個資產過億的老闆,宴請本地各路知名學者,他們中有年邁的畫家,有清高的作家,有大學的教授,有傳世的書法家。但此刻,脂粉紅黛,笑顏滿面。老闆高位落座,小小的個子,隨意的着裝,滿口鄉音。無數鮮花堆集他眼前,榮寵萬千。席間氣氛高昂,酒杯碰撞,我當時想,最早發明排列組合的應該是中國人,因爲每個人端起酒杯,輪流敬酒,卻都能做到不拉下任何一個人。

飯中,老闆突然話鋒一轉,開始述說起他曾有過的文學夢想,卻因家境貧寒不得不早早輟學。衆人紛紛悲鳴哀嘆,應聲附和。言及動情之處,那老闆潸然淚下,遂說道,此刻高朋滿座之時甚是難得,我靈感迸發,有意吟詩一首。衆人紛紛鼓掌,舉目凝視,側耳傾聽。

隨即詩人帶着濃重的口音,念出了他自編的《贈汪倫》結尾一句的修改版,將“汪倫”改成了“大家”。語畢,衆人先是大笑,隨即拍掌叫好,贊其有李白之風骨,詩仙在世。那老闆好像很欣賞自己的傑作,豪飲一杯,紅着臉,頗爲得意。

我能感覺出來,席間衆人帶着戲謔卻附和的嘲笑,還有內心裏含着酸楚的嘲諷。那一刻,我不想成爲這宴席上的任何一個人。但我覺得我至少能當一個有文化的老闆,不至於賣弄粗淺還被人違心的稱讚卻還洋洋得意。

飯畢,老闆坐上他新買的馬薩拉蒂揚長而去。其他各家,騎着電動車或自行車,自行離開。

我曾經想過有一天用文字養活自己,不懼清貧,不畏冷落。其實在這個圈子裏,錢和文學似是兩個分家已久的兄弟,互相敵視又不可或缺。古來文人相輕,但其實,不光是相輕,文人什麼都輕。輕視錢,輕視名利,輕視商業,輕視低俗,又無不期望能夠一夜成名,萬人敬仰。這種被古來氣節文化所束縛又在現代商業難以生存境遇,讓他們苦苦掙扎,不得不寄生在體制的庇護下。

其實大多數人都是平庸的,只是自己不願意承認罷了。

如果是爲了生活,文字成了謀生的工具,那憑什麼,賣字比賣糖水更高尚呢?

在大學畢業之前,我一直會寫博客,並保持着一個月一篇的更新,流量並不高,偶爾回覆裏有些許讚美。但除了少數身邊的人,沒人知道我會寫作。在他們看來,略瞭解我的,會說這人口才不錯,看過些書,不瞭解的,視我則完全是一個標準的理科男的形象。有時會有人在我面前賣弄文采,掉書袋子。我只是笑笑,說說自己的看法。

如果一定要用一個很文藝的詞句來形容我的話,那我就是一個爲自己而寫作的人。但無法掩蓋我用文字表達的東西其實是對文字深深的鄙視。時間把我磨礪成了一個務實而又細膩的人,或許,其實我本來就是如此,在我看來,在急於表達自己內心之前,你至少應該學會怎麼用扳手。

好像突然一陣風,“夢想”這個字眼開始流行起來。無數人懷抱紙巾消費着他人夢想背後的各種苦難。一時間好像人人都鬥志昂揚,隨時準備夸父逐日。我尊重他們的夢想,也尊重他們的苦難。並且,我很慶幸,文學讓我學會了悲天憫人,同時歷練也讓我學會了腳踏實地。但很遺憾,在我擁有改變的能力之前,我不會多看哪怕一眼。

但這並不代表我沒有夢想。只是那變成了某些可以觸碰的東西。如今,我能夠開着車,載着我的父母和未婚妻到城郊遊玩,未來,我希望帶着我的家人坐着飛機到全世界看看,他們幸福地抱着我的一雙兒女,看着他們長大,然後安詳地離去。這就是我夢想的全部。我坦然接受我的平凡,並感謝文學帶給我的一切,至少,那不會讓我成爲一個壞人。

我依然記得父親的期許,只是用我自己的方式,我還記得我寫下的第一句很美的話,“父親明亮的眼鏡下,有一張愛笑的嘴。”我發現,相比於這句話,我更愛的是他的笑容。

殺死心中的男孩,承擔男人的責任。

時間回到現在,這個故事裏的少年在經歷了磨難和高潮之後,繼續着他的征程。也許他會成功,也許會繼續無休止的的失敗。但那只是故事,不過,這個故事還沒有講完,剩下的路,需要他自己去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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