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描散文

　　【賣瓜女】

園子門口。

每天下班，我都會看見一個賣水果的女子。女子年齡不大，三十幾歲的樣子，中等個，乾瘦，眉眼清秀。如果稍加修飾，定是美麗的女子。

暮春，吃菠蘿的季節。她騎着車子來賣。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她開始出現在園子門口。車上，擺着剛剛削好的兩個菠蘿。願意現削的，她就當場削一個。不願意等，付了錢，提起就走。第一次遇見她，甜香的菠蘿吸引住我，不由得走到她的車前看一看。她說，8元一個大的，5元一個小的。她削菠蘿很笨拙，一看就是剛開始經營。她從哪裏批發，批發多少錢一斤，毫不忌諱。

園子在四環外，不繁華，些許冷清，想買水果，別無選擇。

許是菠蘿太甜，或是女子淳樸，每天下班，我一定會買一個。到家後，洗手，切菠蘿，稍加點鹽浸泡，然後大開朵頤。

菠蘿即將退役。不大的車上，開始賣西瓜，西瓜小巧，她說皮薄香甜。我沒有懷疑，信了她的話。

下班，她仍然坐在那裏，相伴的突然有個女人，歲數偏大，估計五六十歲。之間什麼關係，很難看出。我走到車前，一個年輕，戴着眼鏡，書生氣的女孩子，正在和她討價。她說，我愛人經常在你這裏買，你也不便宜些？女子說，賺不了幾毛錢。我去的遲，只聽見這番對話。我看了看西瓜，隨手拍了拍，挑了一個響聲清脆的，放在一邊，靜靜站在旁邊等。

買瓜的女子，付了錢，拎着西瓜走了。她把我挑的瓜放在秤上。突然，她下了臺階，往園子裏緊跑兩步，衝着剛剛離去的買瓜女子喊：“買瓜的，快回來，算錯了，多算了。”買瓜女子聽見喊聲，停住，回過頭，折返。她回到秤前，稱了稱我挑的瓜，說，十元。她對回來的女子說，秤沒有調，2.5一斤，給你按3元一斤了。買瓜女恍然大悟，說，我就覺得不對呢。賣瓜的女子說，不是園子裏的住戶，都不能蒙。是園子裏的.住戶更不能蒙。她擡頭對我說，給你稱的，是對的。按照2.5一斤稱的。嗯，我點了點頭。

我和買瓜女提着各自的西瓜，一前一後往園子裏走。分開。在樓梯口等電梯，又遇見她。我們看着彼此的西瓜笑了。

回到家。我洗了洗西瓜，切開，一股濃濃的清香，頓時瀰漫客廳。咬一口，甜滋滋，一直，一直，流進心裏。

　　【賣菜小夥兒】

早市。之所以叫早，一到中午空當當。

苦了我這樣早出晚歸的人。

一次，碰碰運氣，竟然發現，西邊遮陽傘下，竟然還有個賣菜的小夥子。唯一的一家。晚歸的主婦，一個接一個前來，專程買菜。

小夥子看上去二十幾歲的樣子，胖墩墩，音色圓潤，面相憨厚。

新搬來不久，有一次，我忍不住問，你們這裏怎麼下午都不在這裏賣了？

他說，冬冷夏熱，太受罪。

真不方便，早晨買不了菜，你不在，下班後連個買菜的地方也沒有。我抱怨。

後來，拆除違章建築，下午賣菜的小夥子，也走了。

週末，早市熱鬧至極。站在自家高樓，就可以看見早市熙熙攘攘的景象。水果、肉、魚、蔬菜、鞋子……簡直是百貨市場。

吸取教訓，我習慣在每個週末，買一堆菜，放在冰箱裏。一週蔬菜的儲備。

早市離市區遠，離批發市場近。蔬菜新鮮又便宜。還有自家種的綠色蔬菜。

穿梭在人流中，低頭看着蔬菜，盤算買什麼。一箇中年婦女見我在他的攤位前，隨手遞給我一個綠色塑料袋子。我買了茄子，見黃瓜好，豆角也不錯，總之，買了一樣又一樣。等我付錢時，一擡頭，竟然是熟悉的胖小夥。他笑了，說，很長時間沒見您買菜了。

我說，平常上班，只有週末能趕上買菜。

這是緣分？問過自己。早市很大，隨意低頭挑菜，竟是傍晚遇見的小夥兒。無巧不成書。

看模樣，身材，中年婦女是小夥子的母親。

每個週末，無意溜達，總是走到他的攤位前，選擇各種各樣的菜，提着各種顏色回家。

舊居，也有一個菜市場。

買菜，我既看菜，也讀人。

淳樸的女子，會削去散菜花的根，減少分量；會到筐裏挑選好的西紅柿拿給你；會告訴你，黃瓜漲價了，還是降價了……在這樣的女人攤位買菜，我從不問價，買菜，買的是情誼和誠意。

新居。早市。賣菜的小夥子，是我第一個閱讀的人。

　　【這些，那些】

這些，那些。

舊居街邊一家時裝店。

每次下班，不由自主望向櫥窗。遇見心儀的時裝，一定走進去逛一逛。

一來二去，女老闆見我，或者說，姐，來了？姐，好長時間沒見您了。

每次，我的心裏好溫暖。被一個人記得，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時裝店的衣服，更新得快。其實，這裏的衣服，質地不夠好，好的，是時尚。適合二十一二歲左右的女孩子。

想來，我在這裏買過牛仔、背心、白色短款針織毛衣。

遇見心儀的服裝很少。

不可思議的是，每次從櫥窗前路過，櫥櫃裏擺放的衣服，養眼得很。我總有一種慾望，一定進去看一看，可，當我走進這個不大的時裝店的時候，再一看櫥櫃裏的衣服，很失落。遠望與親見真有差距。就像一個人，照片和本人差着十萬八千里路。

我在這樣的一次次失望中，鬼使神差般，一次次又走進去，也一次次被女孩子喚一聲姐。我知道，她也知道，有一天，我會遇見自己喜歡，穿着合體的衣服。

看衣服，就像聽音樂，一個字，美。買不買不重要，重要的養了心。

而她，年輕，皮膚白皙光滑的女子，一聲的姐，一次次種進心裏。她從不因爲，我只看不買，或者試穿她家衣服，感覺不合適放棄，露出不悅。

週末，看望母親。會提前下車，挨家光顧街邊各種小店。走進這些，那些。她驚訝地說，姐，好長時間您沒有來了。我說，搬家了。

“哦”她說。

“姐，您這件裙子好看。”她摸着我的裙子，看着我，“您還是那樣，一點兒沒變。”

與人打交道。我不擅長。

看似冰冷的面孔，卻深藏溫暖。一句體貼的話語，眼神，我會感動，會銘刻於心。

一本書，一段音樂，一幅攝影作品……我會想起，生命裏的那些，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她，他，他們。一句溫暖的話語，慈愛的眼神，善良的微笑，如一幅又一幅素描，以心爲底，深情描畫。

生命裏，這樣的相遇，多好！每每想起，想起，總是感懷，好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