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散文

我住在三層樓，窗外是一條長街，街上擺滿了各種小攤小販。無事的時候，我總是喜歡站在窗邊，看着街上人羣來往，聽着各種喇叭的吆喝聲。

正對着我窗口的是一對賣燒餅的夫婦，夫妻倆身上常年都穿着竈衣，男的手裏拿的火鉗，不時的從爐裏裏掏出燒餅，又往爐裏貼上燒餅。妻子在他旁邊，在乾淨的燒餅車上揉着麪糰，做成燒餅。夫妻倆生意很好，每到中午時，燒餅攤前總是站滿了人在排隊買燒餅。我也經常買他們的燒餅，時間久了，便和他們熟了。男的姓張，女的姓李，他們有一兒一女，都在附近的中學讀書。他們老家在鄉下，孩子成績很好，考進了城裏重點高中，但他們不放心兩個孩子在城裏，於是也跟着來了。他們在學校附近租了一所房子，一家四口住在那裏。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老張一直都守在他的.燒餅爐旁，無論颳風下雨，我從來沒見老張不來擺攤。老張有一把傘，颳風時用來擋風，下雨時用來擋雨，天熱時用來遮陽，傘上密密麻麻地繡滿了補丁，但老張依舊不捨得把傘扔掉。

老張的對面是一個賣菜的攤子，買菜的人是一個年輕又年老的大嬸。說她年輕是因爲她的年齡剛過四十，說她年老，是因爲她毫無四十歲婦女應有的面龐。我透過窗戶，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偶爾幾次她找東西時我才能看到她的面容。她的臉很憔悴，皮膚是一種焦黃的顏色，額頭上也有很多的皺紋，黑色的頭髮中星星點點的摻雜着不少白髮。夏天裏我經常看到她在驕陽裏坐着，雨天裏我也經常看到他她只穿一件雨衣就在那裏賣菜。她的菜賣得格外便宜，有的菜只用幾分幾角的價格去計算。我平時總是在他那裏買菜，每次看到她那雙手時，心中便淒涼又悲憫。她的手發黑泛黃，手掌紋裏藏着洗不去的灰垢。我不知道她經歷過什麼，也不敢去詢問，但這雙粗糙的手背後一定是一個讓人悲傷落淚的故事。

長街很長，我經常在街上漫步卻從來沒走到過終點。街上擁擁擠擠地擺着很多攤，賣菜的、買燒餅的、賣水果的、買衣服的等等。他們是最純樸的人，他們熱愛生活，們對生活有着最簡單的追求，他們很快樂，很幸福。

我以爲這條長街會一直安靜地存在下去，然而一切的一切總是令人意想不到。那段時間，我外出了兩個月，當我再回來時，一切都消失了。賣燒餅老張不見了，賣菜的大嬸不見了，所有曾經擁擠在這裏擺攤的人都不見了。街上冷冷清清，只剩下過往的車輛。鄰居說一個多月前城管把他們都趕走了，原因是太影響城市市容。但是城管趕他們走時他們都不願意走，聽說還有一個賣燒餅的人跟城管打了起來。我的心咯噔了一下，這條街上只有老張一個人賣燒餅。想到平日裏憨厚之家老張，起早摸黑的賣菜大嬸，此刻他們都不見了，心裏頓時有種說不出的淒涼。

很多年過去了，這條街再也沒來過擺攤的人。我仍舊喜歡站在窗邊，看窗外的那條長街，此刻它冷清、安靜。這條長街曾經有許多平凡而有智慧的人，他們對生活充滿嚮往和熱愛，他們的追求簡單而又質樸。而此刻，他們都只存留在我的記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