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一滴看藍背影

一點一滴看藍背影
每次見他都是破曉之後，天空好像蒙着一層深藍色的薄紗，薄紗又罩住大地。他穿梭在深藍色的空氣中，穿着深藍色的中山服，將背影化作畫卷，烙入我的腦海。
他是小區的清潔工人，他是我記憶中的“藍背影”。每次“藍背影”總是低着頭，微微曲着身子，每天的起早貪黑，將他的頭髮磨白了一半。我唯一知道關於他，也不過就是他有個臥病已久的老母親。
上學時，我每日大約七點出門，正好可以遇到他收集我們這幢樓的垃圾，如若只收樓下垃圾桶的垃圾還不至於太累，可有的業主，總愛把垃圾放在自家門前，等着“藍背影”上樓去收，一幢樓七層，上去再下來，都可以把我累得夠嗆，試想他要跑遍整個小區。
一天早上，我正要去上學，下樓梯到樓梯拐處剛好碰上他，他要上樓收垃圾，本以爲就是一個簡單的擦肩，沒想到他見我下樓，又退了兩步回去，先迅速地褪下滿是污漬的手套，又用手幫我抵住防盜門，我輕聲說了句謝謝，他向我點了點頭，轉身上樓。剩下我，盯着他的背影，深藍色的。
本以爲他就是一個好心腸的清潔工，直至一天——
暑假，我六點不到便起牀到小區晨練，跑跑步，聽聽歌。在小區的一條蜿蜒小徑中，又望見“藍背影”，這次的他沒有要收垃圾的仗勢，而是一臉愉悅，好奇心的促使之下，我尾隨其後，一直跟着他來到了小區後門的轉角，那裏多出了一間突兀的小房子，雖然突兀，但是卻不起眼，我以前路過時，都沒怎麼注意到。小房子的門大打開着，“藍背影”一閃身便進了去。我佯裝路過，小步小步走向房間，小心打量着——很簡陋，一眼望去，最大件兒的不過是那電視機罷了。
我在門口佇立了一會兒，腳一下又一下地打着時間的節拍。“藍背影”終於出來了！依然低着頭，曲着身子，唯一的異處是他背上多出了一位老人家，一位略顯癡呆而且很老很老的老人家。“藍背影”小心翼翼地挪動着腳步，猛然擡頭，發現我正目不轉睛地盯着他，一瞬間，他臉上劃過幾分尷尬。接着，他將老人放在了一輛由推車改裝成的破舊輪椅上。從始至終，老人一語不發，只是呆呆地望着一邊，也不怎麼動彈。
此時，我的處境愈發尷尬，於是轉過身，想原路返回，轉身的一瞬間——
“媽，今天天氣很好，不是很熱，又有陽光。這麼好的天氣，您的心情也得好點啊，不要再想爸了，還記得我每天叫您背的幾條信息嗎？”
老人搖搖頭，又用空洞的瞳孔望向“藍背影”。
“藍背影”笑笑，“你的名字是XXX，今年XX歲，你的兒子叫XX。對了，今天8月5號了呢……”
後面還來不及聽，我已淚眼模糊，大步跑走。
後來，聽晨練的婆婆講，那“藍背影”的父親很早就去世了，母親本來就有高血壓，聽到死訊，經不住打擊，便突發腦溢血，命救回來了，可後遺症是一輩子的事，原本渾渾噩噩過日子的兒子突然改過自新，開始照顧神志不清，全癱了的母親。當然，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又是一個深藍色的早晨，“藍背影”依然穿梭在昏暗的樓道與蜿蜒的小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