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柿子的散文

中秋節剛過，我們就爬上高高的柿樹去挑軟柿子。

在我們村北的沙樑疙瘩上，生長著大片數不清的老柿子樹。村裡的老人常說：千年古槐問松柏，松柏說還有我柿樹哥。這些歷經滄桑，老態龍鍾的柿子樹，不論是樹冠的跨度，還是樹梢的高度，都在十幾米以上。兩個人合手才能抱住的樹身上，斑皮剝落，像魚鱗一樣。如果趴在主幹和分叉處往裡看去，只見主幹裡面已經形成了空洞。它僅靠著外殼向上傳送著水分和營養。但是，儘管如此，這些老柿子樹依然年年枝繁葉茂，碩果累累。每到金秋季節，墨綠色的樹葉襯托著紅豔豔的柿子，綠紅相映，珍珠瑪瑙似的，煞是好看，也令人饞涎欲滴。老柿子樹就像一顆顆美麗而獨特的風景樹，頑強的紮根在那片貧瘠而乾涸的土壤裡。走進柿樹林，環抱在綠蔭之中，享受著大自然的清純，人們都覺得精神爽快了許多。

就在這個季節，放了秋假的我們便開始了一年一度的挑柿子活動。挑柿子就是把已經軟了，顏色變紅，吃著不再發澀的柿子摘下來。那時候，副食品極度缺乏，每天能吃上幾個甜甜的軟柿子，對我們來講也是一種物質上的享受。柿子的品種繁多，有板柿、小柿、珠柿子、牛心柿和豔果紅等等。每當吃過早飯之後，我們便挎著草筐，帶著網杆出發了。挑柿子一般有兩種辦法。一種是一個人爬上樹枝伸長胳膊去摘，一個人在下面用兩手來接。上面輕輕的朝下撂一個，下面就小心翼翼的接一個。第二種辦法就是用網勾套，我們把又紅又軟的柿子套好之後，用勁一拽，柿子就很自然的落到了網子裡面。第二種辦法較慢，它只適用於拿手夠不著的樹梢上的.軟柿子。所以，大家挑柿子一般採取的是頭一種方法。但是，爬上樹梢挑柿子是格外要小心的，因為稍不留神，就會從樹上掉下來。輕者擦破了面板，重者就會摔壞了身體。還有的樹枝上，隱藏著馬蜂窩，要是不曉得碰到了馬蜂窩，馬蜂就會嗡的一聲飛開，然後繞著挑柿子的孩子的頭部亂蟄起來。馬蜂的毒性很大，被它蟄了之後面板又紅又腫，好多天都消不下去呢。因此，每次去挑柿子時，大人都會千叮嚀萬囑咐，要孩子們一定要加倍的小心。我們在樹上樹下忙碌上兩三個小時，等把筐子挑的差不多了，大家便開始玩耍了。我們一邊吃著甜甜的柿子，一邊唱著歌謠：板柿水，小柿甜，珠柿子吃了美三年。還有的時候，我們把沒有軟透了的綿軟柿子摘下來，把它拿回家放在屋子的窗臺上，等它徹底變軟脫了澀，家裡人就像吃菜那樣，就著柿子吃饃饃。

到了十二、三歲的時候，我們挑柿子不僅僅是為吃嘴和貪玩了，而切又承擔起了給家裡的豬挑柿子，拾柿子的一份任務。那時，家家都養著一頭大豬。由於人的糧食都非常緊缺，豬就更談不上吃飼料了。豬吃的是玉米杆、高粱杆、青草之類粉碎的草粉。有的豬很挑食。人們只好把軟柿子捏模糊攪在草粉裡餵豬，這樣豬就能吃的多，上膘自然也快了。為了給大人們減輕一些負擔，我們在星期天和秋假裡，都常常去給豬拾柿子、挑柿子。

實行責任制以前，土地和柿子樹都是集體的。但不同的是土地由生產隊同統一耕種收穫，而柿子樹則分給了社員，柿子由家戶採收，它是當時農民們唯一的私有收入。每年麥子種上到了農曆九月中旬，柿子就完全成熟可以採下來鏇柿餅了。某一天，大隊的喇叭一廣播說今天卸柿子，全村的男女老少便推著平車，裝著筐子、挑著桶擔，浩浩蕩蕩的向村北地出發了。柿子採收回來後，人們緊鑼密鼓的架起鏇車，支起箔子，開始鏇柿餅了。鏇好的柿餅經過幾晒幾捂之後，就會長出一層白白的柿子霜。再後來，人們把柿餅交到了公社的土產門市部，換回幾個錢，婦女們就用這十分珍貴的錢給家人們去購置衣服和年貨。

月移星轉，時光如梭。眨眼幾十年過去了。如今，我們村北地當年那些能為孩子們帶來樂趣，能為社員增加收入的柿子樹，已經失去了昔日的風采。它們一個個樹身上長滿了介殼蟲，一枝枝不治而死亡，一樹樹的柿子不到成熟季節就全部變軟，失去了經濟效益。造成這種局面的主要原因是，改革開放後，農民掙錢的路子越來越寬，已經看不上賣柿餅的那幾個小錢了，自然而然放鬆了對柿子樹的管理，由它去自生自滅。我家在土地下放時分到了兩顆柿子樹，說句老實話，剛開始那年，還卸了幾回柿子。到如今，這兩顆樹在哪裡，我已經找不到它們的位置了。我想，或許那兩顆樹已經被燒木炭的人偷偷的鋸走了。

老祖先當年辛辛苦苦為後人栽下的柿子樹，在造福於子孫後代幾百年，甚至上千年之後，就這樣被時代的車輪無情的淘汰了。柿子樹不行了，也自然沒人再去挑柿子了。就是柿子樹還像當年那樣，當今的孩子們誰還會再去挑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