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潑灑黃韻點春妝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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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自然的調色盤中,春花、夏樹、秋葉、冬雪,總是依循着季節的變易而不斷幻化。春天,繁花錦簇,色彩繽紛絢爛;夏季,豔陽雨水,大地綠意盎然;秋天,涼風輕拂,林木潑灑彩裝;冬季,寒氣凜冽,萬物銀白換妝。

潑灑黃韻點春妝日誌

在這四季之中,夏、冬兩季,大地色彩較爲單純,類皆以單色系列爲主軸,非綠即白;至於春、秋時分,則是色彩繽紛,讓人目不暇給,只是絢爛色彩的主角有別而已。一般而言,春天系以花卉爲主軸,秋天則是以樹葉爲核心。

朱自清在〈春〉這篇文章中,對於春天花開的情景,有着生動的描述──

“桃樹、杏樹、梨樹,你不讓我,我不讓你,都開滿了花趕趟兒。紅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花裏帶着甜味,閉了眼,樹上彷佛已經滿是桃兒、杏兒、梨兒!花下成千成百的蜜蜂嗡嗡地鬧着,大小的蝴蝶飛來飛去。野花遍地是:雜樣兒,有名字的,沒名字的,散在草叢裏,像眼睛,像星星,還眨呀眨的。”

在春天的景色中,楊柳似乎也是不遑多讓。南宋釋志南〈無題〉:“古木陰中系短篷,杖藜扶我過橋東。沾衣欲溼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楊柳風,靜靜的、柔柔的。微風裏帶來了新翻泥土的氣息,混着青草味兒,以及各種花朵的香氣,都在微微潤溼的空氣中醞釀着。相較於朱自清〈春〉的花開遍地之單純視野,在釋志南〈無題〉詩文的描繪中,似乎多了一份人與大自然相互體悟的映象之美。

杏花雨,細雨紛飛綿綿不絕;楊柳風,楊柳新綠隨風搖曳。是以,杏花雨的“沾衣欲溼”,形容了大地初春霪雨似有若無的美妙景象;楊柳風的“吹面不寒”,亦有着輕拂欲醉的燻人春暖之感。無論是杏花雨或楊柳風,兩者都具體描繪了春天動態的詩情畫意,讓人有如身臨其境的真實感受。

雖然,春花一詞,是一般人對於春天景色的概略界定,讓人在不之不覺中,將春天與花卉連在一起,比如“煙花三月”即是。但是,在春天這個季節裏,除了繁花錦簇、花卉繽紛之外,原本滿樹的深沈綠意,也會在東風的徐徐吹拂下,潑灑出滿樹的黃韻色澤,形成了一道道頗富秋天韻味的美麗風景。

落葉,在一般人的心目中,是屬於秋天季節的專利。歐陽修的〈秋聲賦〉中,“初淅瀝以蕭颯,忽奔騰而澎湃,如波濤夜驚,風雨驟至”,對於北方的秋風,有着清晰的描述。它將原本夏季“豐草綠縟而爭茂,佳木蔥蘢而可悅”的大地綠意場景,轉變而成“草拂之而色變,木遭之而葉脫”的黃葉遍野的飄零畫面。

然而,居處亞熱帶的臺灣,對於歐陽修〈秋聲賦〉中所描繪的蕭瑟景象,感受絕對不如想象中的'那般強烈。因爲在臺灣,那番“無邊落木蕭蕭下”的熱烈落葉場景,並非發生於秋高氣爽的秋天,反而是在春光明媚的春季。而這春意大地原本潛沈的生命力,也會在綿綿黃韻飛落之後,新芽嫩葉又在你我不察之中,一夕之間滿布了整個的枝頭。

從季冬一月,一直延續到仲春三月,多種高大喬木就像接力賽似的,紛紛拋棄厚重的冬衣,積極更換春裝。綠葉染黃,黃葉飄零,在這季節更迭的調色盤中,任憑大地彩筆恣意揮灑。眼看着眼前這滿目潑灑的黃韻,倒讓我想起了〈秋蟬〉這首歌曲來──

“聽我把春水叫寒,看我把綠葉催黃。誰道秋下一心愁,煙波林野意幽幽。花落紅,花落紅,紅了楓,紅了楓,展翅任翔雙羽燕,我這薄衣過得殘冬。總歸是秋天,總歸是秋天,春走了,夏也去,秋意濃。秋去冬來美景不再,莫教好春逝匆匆,莫教好春逝匆匆。”

在這首歌曲中,“聽我把春水叫寒,看我把綠葉催黃”,這原本應該屬於秋天的意境,卻是多麼類似於這初春所見的景象。一樣的大地黃韻,兩類的季節風情,讓人不禁有着未辨春秋兩季的恍惚之感。轉換着欣賞的心情,其實春之落葉,不僅沒有絲毫秋天的肅殺之氣,反而有着“煙波林野意幽幽”的無限風華。

今年羊年的春節來得較遲,大地的轉換似乎也跟着推延。雖然如此,但是從年初冬末,大地依然積極準備換新裝。而原本黛綠的大樹,雖然沒有秋蟬的聲聲催促,卻仍開始慢慢地敷上了一層淡淡的黃色新韻。經過一段時日的醞釀之後,小葉欖仁也終於在“大寒”節氣的一月下旬,開始逐漸飄灑了片片的黃葉。而此一特殊的大地氛圍,卻也因此造就了那篇〈圍爐,在冬陽疏影下〉,翩翩落葉似黃蝶的幽雅場景。

緊接着,時序走入春季,在二月初的“立春”時分,小葉欖仁樹開始大量落葉,滿樹的黃韻頓時取代了原本的綠意,而樹下則是黃葉遍地。在北風不時的吹拂下,隨之不停翻滾,讓人不禁有着時空錯置之感,真以爲現在就是記憶中的秋涼時分。而在黃葉落盡,枝條凸顯之際,新芽嫩葉卻似乎在突然之間,很有默契地佈滿着整個的枝頭。

在小葉欖仁漸次落葉的二月下旬“雨水”節氣之時,掌葉蘋婆也悄悄披上了黃色的衣裝,枝頭上面潑灑着亮麗的黃韻色澤。由於色澤深淺濃淡不一,從遠處眺望,一整排的掌葉蘋婆,在河堤岸上展現出一番黃意連綿的景象,不由得吸引着大家好奇和驚歎的目光。“好漂亮喔!那是什麼樹?”那段時間,在慈濟高雄靜思堂前,這樣的驚豔話語,經常會不經意地從耳邊流轉過來。

三月初的“驚蟄”過後,桃花心木就開始積極準備換裝。與掌葉蘋婆換葉的場景類似,桃花心木並非是在一夕之間悉數換裝,而是有着不同的韻律節奏──不僅在各棵樹之間前後不一,即使是同一棵樹木,也有着不同的黃葉時期。因此,整排的行道樹,便會有着“黃綠色澤交雜、黃韻深淺不一”的特殊景象,真像一幅生動的大地渲染水彩畫。

“春分”時節的三月下旬,在桃花心木又逐漸綿綿鋪展無限綠意之際,菩提樹也隨後而粉墨登場,積極準備換春裝。只是由於菩提葉片較大,樹形也不若掌葉蘋婆和桃花心木那般的俏麗,因此當菩提葉黃之時,似乎並不會吸引大家太多注目的眼光。必得等到落葉完全飄零,滿樹的紫色嫩葉再度展現於枝頭之際,那番生命綻放的自然美景,纔會吸引他人的注意,而讓人忍不住驚豔不已。

在四月“清明時節雨紛紛”的時刻,大地黃葉業已飄零殆盡,此時無盡的春雨即將接續綿延,而這一出春天落葉的戲碼,也終於在此時劃下了圓滿的句點。滿樹蔥蘢的翠綠以及郁郁青青的新葉,又再度爲這即將離去的季節,書寫着另一番不同於繁花錦簇下的春色風華,是那麼的清新、翠綠、柔和、自然,讓人的心思也不禁隨之而心曠神怡起來。

沈浸在這春光斑斕的綠意景緻之中,又見滿地的落英繽紛。在這四月“穀雨”的時刻,走過黃韻潑灑之後的桃花心木,正在適時地點綴着那花開枝頭的淡黃新妝。一心花開添盛景,兩度黃韻點春妝,只是這場花開的殊勝因緣,卻被桃花心木非常謙卑地掩映於綠意盎然的綿綿視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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