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債的心情隨感日誌
爲了給我治病,爲了應付無底洞一樣的鉅額藥費,父母欠了許多的債,具體多少,不得而知,父母從來不肯明白告訴我。
輟學之後,精神支撐突然塌方,病情迅速惡化。正規醫院很快宣告我爲不治,父母不甘心,死馬當活馬醫。總覺得民間藏龍臥虎,可到頭來,除了砸錢之外,連個響都沒有,病,一天重於一天。
父母工資並不低,卻怎經得起如此折騰。他們的想法很有道理,人是第一位的,健康是第一位的,只好能把我的病治好,花再多的錢也值。然而,家裏積蓄不多,爲了我,只好借債。
我不是沒有提出過異議,只是,無論我說什麼,都不能撼動父母的決心。
很擔心債會像雪球那樣越滾越大,我甚至想到了楊白勞,只不過,我很快掐滅了這種不祥的念頭,自己寬慰自己,現在畢竟是新社會......
誰能料得到,父親突然成了被批判對象。那時節,所有的人都敏感到,不久的將來,父親會遭開除,一時間,債主逼緊。然而,父母,或乾脆說是我們這一家子,用當時很流行的話說,完全到了殺殺沒有血,割割沒有肉的地步。沒有辦法,父親的同事們要求領導,停發工資,從中扣錢還債。
幸好還有母親的工資,只是,一家五口,外帶要給祖母寄生活費,怎麼夠花?
從小我就特別好睡,病了之後,開始失眠,尤其到了那個地步,經常整夜整夜地睜眼到天明。
白天當着我的面,父母從來不說錢或債的事。到了晚上,以爲我睡着了,他們就商量起如何應對拮据的日子。
賣東西吧。這是父親的話。母親沒有多說,只應了個嗯。
家裏有什麼可賣?連桌子凳子還有兩張牀都是借單位的。父親開玩笑說過,真正屬於我們的家當只有兩樣,一個馬桶和兩隻破箱子。
次日一早,我特別注意父母的行動。母親打開兩隻破箱子,從中翻出父親的`那件黑呢大衣,還有幾塊布料......
我明白了。不忍再看,轉過頭望窗外。
父親並沒被開除。不過,後來許多年,我經常非常害怕想一個問題,父親或者乾脆父母兩人,萬一真的被開除了,日子該怎麼過。
我又無數次地想到了楊白勞。
欠債的日子,戰戰兢兢的日子,回想起來,心酸心寒。
萬萬沒有想到,如今還真是世道變了。黃宏鞏漢林演繹的《黃世仁與楊白勞》似乎就是想說明,如今不是欠債人怕債主,而是債主怕欠債人。
粗粗想想還真是那麼一回事,仔細一琢磨,不對了。
現在敢借錢的都是有錢人,他們的目的在於以此作資本賺更多的錢大肆揮霍。真正的窮人非萬不得已是不願意借錢的,有無數活生生的例子在,不光光只有楊白勞,他們害怕。
我不信蝨多不癢債多不愁。即便是富翁,欠債的心情肯定與貧民不會有什麼兩樣,要不,美國億萬富翁史蒂文?古德和德國億萬富翁默克勒幹嗎一個臥軌一個飲彈?
欠債的心情,最好還是不要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