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中心散文

老屋後面的有道渠散文

本文已影響 2.4W人 

我還沒有出生,老屋後面的那道渠早已橫臥在那裏數十載

老屋後面的有道渠散文

老屋後面的那道渠,算是小村最壯麗的景觀了。走過屋後的那棵皂莢樹,渠的雄姿便影影綽綽,走不幾步,已經傲立眼簾。渠身高約丈許,儼然是孩童眼中的小山了,它威武雄壯自東向西蜿蜒而來。

渠是河的兒子。渠的最東段就是高聳的汾河堤壩,兩根架起的鐵製管道一端探進洶涌的河水,另一端銜接了這道渠。汾河的水流經這道渠,滋潤了十里八鄉,水位最深可達兩米。渠水兩邊的大堤寬可過車,家鄉的父老荷鋤挑擔沿着堤壩,從日出走到日落,一次次走出繁忙的四季,走進遙遠的希冀裏。

老屋後面的渠我一直不知道最西端延伸到哪裏,只記得它很長很長,每經一個村莊,就運用“倒虹吸”原理,設計一條人畜的通道。“水從腳下過,人在水上走”,我們村的老屋後面,就設計建築了“倒虹吸”的通道,伸向河灘的蘆葦深處。

那時候渠水很清,年輕的媳婦們端了衣服在渠水裏漂洗,你一言他一語,調笑的方言驚飛樹上的知了;孩子則在遠處光了屁股躍進渠中,翻騰起來;男人們也來湊熱鬧,菜刀、鐮刀,甚至鋤頭在河邊的沙石上磨出了刃子。年復一年,老屋後面的那道渠,冷靜地傾聽着人們的嬉笑怒罵,觀看着小村的滄桑變幻,它像一個緘默的老農,體味這大千世界的人情冷暖。

1970年深秋,懷孕待產的母親端了一盆衣服,走上老屋後面的大渠,她放下衣服,笨重的.身體使她只能艱難的洗涮着,偶爾用手攏攏額前的秀髮。不經意間她突然看到遠處漂浮着黑色的東西,母親立即直起腰,沿着大堤好奇地走過去

到了跟前,她簡直驚呆了,渠水中間一起一浮是一個孩子的小腦袋,孩子多半已經人事不省了。母親環顧四周,已是深秋時節,往日喧鬧的大堤上居然看不到一個人影。她試探了一下,根本探不到孩子。急中生智,母親找到一根丟棄的樹幹,在一水面寬闊處,有一棵胳膊粗的榆樹,母親一手攬住小樹,慢慢下到水裏,懷孕的臃腫使她艱難的用手揪住孩子的頭髮,拉到了岸邊。

母親把這個毫無聲息的孩子夾在腋下,疲憊地艱難地“跑”回了家,她脫孩子的衣服,把他圍在鬆軟的被子裏,灌了準備坐月子的紅糖水,然後燒熱了火炕。

天黑了,村子的高音喇叭響了起來,一則母親尋兒的啓事一遍遍飄進人們的耳朵。母親救起的孩童熟睡在暖暖的土炕,第二天一早,母親生下了不足月的妹妹。

老屋後面的渠水一如既往的流淌着。

春暖花開,大堤上當年栽下用於固土的樹粗壯起來,村裏一茬茬的人趕着羊羣從堤上走過,馱着收穫的莊稼從堤上走過,原本薄的像河灘的葦葉一樣的光景,開始變得枝葉豐厚起來。

一天夜裏,有人砍掉了幾棵大堤上的白毛楊,村子裏立即緊張起來,空氣像充滿一氧化碳頃刻就會爆炸。男人們義憤填膺,摩拳擦掌要揪出這個想毀掉大渠的壞人,女人們街頭街尾扎堆咒罵着,猜測着。

有人跟蹤,有人調查,有人監視,終於挖出了偷盜樹木的賊。遊手好閒的阿二爲搭建幾間草房,居然對大堤的毛白楊起了心思。在小村最古老的槐樹下,阿二敲着破鑼,胸前掛着一張羞恥的牌子,開始遊行,兩側是高喊懲罰他的人羣。

在那些異常艱苦的年代,小村和這道渠有份特殊的感情。爲了挖出一條造福子孫的水渠,引出汾河水,不少家庭父子同上,甚至祖孫三代衝鋒在前,還有上歲數的老人、剛過門的新媳婦,不分晝夜,全村子的人硬是用肩挑出一條光耀蒼穹的大渠,愚公移山般的用小推車積澱起一座高高聳立的“長城”。那日夜流淌的渠水終於變成鄉親碗中香甜的“八寶粥”,化作太陽下爺爺皺紋裏亙古的笑,化作小村吹吹打打迎親的嗩吶。

老屋後面的那道渠,終年累月橫臥在那裏,爲小村擋住呼嘯的北風,也擋住了小村向外瞭望的雙眸。小村的孩子念不到初中畢業就紛紛輟學,接過了父母手中的鏵犁。15歲那年,我輟學在家,依着家鄉的習俗,很快訂婚給了人家,篤定與這片土地終生相惜。

那天斜陽染紅西邊的呂梁,小村罩在祥光中。我拔了半畝的棉花杆,背西向東坐在渠之頭,汾河水從眼前緩緩流過,遠處褐青色的太行山依稀可見,我思考着祖祖輩輩從未思考過的問題:汾河水流向哪裏?山那邊還是山嗎?頭頂南飛的大雁將會棲息在哪裏?

那一夜,我失眠了。

從此農忙的日子,除了農具,我身上多了幾本英語、數學,還有《四世同堂》《稻草人》……,老屋後面的渠高高的源頭,坐着一個讀書的女孩,河水停止了喧囂,花草屏住了呼吸,偉岸的大渠沉默着,莊稼羞澀的隱身在無休止的季節裏。

兩年後,獨步屋後的大堤,一紙大學通知書,讓我告別了老屋和她身後的大渠,告別渠上搖曳的垂柳,奔赴了省城的坦途。

此後,老屋後面的那道渠,再也無法憐惜我曾經的揮汗如雨,看不到我荷鋤晚歸的身影,讀不懂我奔赴職場的匆忙。

前幾天我又回到小村,走過老屋,踏着長滿露珠的艾草,走上那道熟悉的大渠,汾河水不再奔騰,大渠飽經風雨徒有一身絕技,失去施展本領的職場,遍地的荒草,裸露荒涼的肌體。老屋和老渠相顧無言。前面幾臺推土機“轟隆”幾聲掙斷了大渠挽起的臂膀,飛揚的塵土,熱鬧的場面,給了大渠隆重的謝幕。

老屋身後的大渠,走下歷史的舞臺,卸妝退場,消失於茫茫塵世,從此遁入歷史的空門。現代地下節水灌溉工程很快將老渠取而代之。它和同一時代的許多“紅旗渠”演繹自然和人文景觀的完美,締造了讓人無法釋懷的紅色經典,獻給一方難得的富庶。

霧靄在小村上空慢慢升起,老屋四周新添了許多青磚碧瓦的小樓,天然氣早已吹遠了小村的裊裊炊煙。霧靄中,我放佛看見老屋身後的老渠挺拔的雄姿,一池盪漾的渠水。彷彿聽見姑娘們遺落在渠堤上清脆的笑聲,大渠傳承的精神,還有那久遠的故事一起向我們走來。

猜你喜歡

熱點閱讀

最新文章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