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送魂散文

巫晟者，南疆人也，發白異衆，貌若珠玉，着銀面具，未知其年幾何。長平十六年，天下大旱。晟攜師妹巫嬰布衣自薦於朝，夜起九龍塔於帝宮，引青龍布雨，潤澤天下。明帝以其有大神通，封國師。國師者，晟乃有衛以來第一人也。晟爲國師二十八年，權勢一時無兩，又以法術通神，無人敢犯。因爲風華無雙，容貌不改，長得女子愛慕，而二十八年不見伴侶，但有嬰長隨左右。崇寧八年元月，白炎軍攻帝都天歲。以有人通敵故，城內補給盡毀，守軍無以爲繼。正當危機，晟以天人之資現世，窮一人之力，阻炎軍於帝都外三日，活人無數。後天歲城陷，晟與嬰自此不知所蹤。永初後，市井有歌者，歌曰：大慈悲者，國師白髮。

——《衛史.國史列傳》

多少年後，我着白衣走在長明街，身旁的清風還在低吟着那首歌謠，永安鐘聲裏天歲城在四合的暮色裏安靜憂傷。

第一次見你，你從山那邊的餘輝中走來，白色的長衣浸染着如血的夕陽，白髮在燥熱的晚風中靜靜揚起，淡如雪蓮，靜若蘭芷。你面具後的雙眼，安靜的不說話，萬物不曾在你的眼眸裏留下痕跡。你領着身旁的女子，悄然走過我的身旁。我看見，來自荒野的風，吹散了沉積的塵和沙。聽說，你在帝都一夜起九重高塔，聽說，青龍在你的頭頂盤旋，於是傾盆大雨降臨這乾旱的大地。聽說，你薄脣輕啓，這塔名爲九龍。我站在如注大雨中，將你蒞臨天下的模樣深深刻在我的年華里。你成了我大旱三季裏綿延萬里的`雨水。

再次見你，炎軍瀕臨城下，山河嗚咽，城牆斑駁。我站在一堆死屍前看見日月凌空，黑夜被你照亮了半個天空，如同神撕開了夜幕從九重天上降臨。你的銀髮被風高高揚起，你的腳下，血流成河，肢體破碎，旌旗破敗。你站在天歲城牆上，日月的光輝被你遮蓋，那面具後的雙眸黑白分明，像極了我故鄉的黑山白水。那裏的溪流涓涓不息，那裏的百花常開不敗，那裏的青山安詳美好。身邊的人看着城牆上你高高在上的身影，你的白衣成了他們眼中唯一的光明。那三日，你成了我綿延萬里黑暗中的唯一光亮。

第三次見你，九重宮傾倒，紫微星墜，我穿着薄衣撐着紙傘走在改了姓氏的天歲城裏，盛世繁華，抵不過你面具後的清冷雙眸。你銀髮依舊，面若珠玉，那雙眼眸如淋過清明時的涼雨，淡然清冷。身畔的女子依然容顏未改，櫻脣貝齒，長髮及腰，面容清秀，笑容純真，一如其名——巫嬰。我看見無數的紅蓮在你的身旁綻放，溫暖如春。你從北到南，由東向西，看着人間山河搖落，乾坤易主，春風裏回眸一顧，可聽見了我哼的那半闕曲：大慈悲者，國師白髮……

山河破碎，歲月倉皇，亂世人間，我看見你清冷一瞥，亂了韶華，淡了歲月，爲我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