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陳忠實先生的散文

陳老師，您真的走了嗎？

那天早晨，微信上看到您去世的消息我突口這樣問。

我在問誰？問蒼天，問大地，問自己。當我從京城得知確實消息，一個上午眼睛都是溼溼的，不自覺地流着淚。幾天來我心神不寧，一個人坐在書房裏發呆，空落落的，有一種絕響迴盪在我心裏，這是多少作家藝術家去世都未曾有過的感覺。可是您的離世怎麼會如此觸動我的神經，我和您有什麼關係？沒有！連面都沒有見過，都姓陳，但從未因姓氏有過什麼聯想和因您大名鼎鼎而有過什麼企圖，僅僅捧讀過您的書，僅僅是對朱先生和白嘉軒的崇敬，這樣的人物在中原古往的豪儀之人並不稀奇，他們支撐着人文的天空，他們是一方土地的榜樣！您帶着朱先生和白嘉軒走了嗎？

一想到您佈滿皺紋的臉，我的眼睛就盈滿了淚水……

我想，也許是一種精神血緣的感召，也許是一個作家對另一個作家的崇敬，也許是心向往至而不能？

是的，做爲晚輩，在您終結了生命之後，您留下了一串人物，善良的、高岸的、弱小的、卑污的、正直的、邪惡的……應有盡有，一部《白鹿原》寫盡了人間滄海。我在想：我當怎樣走完自己的寫作之路？我寫作是爲了什麼？爲了賺得浮華？爲了地位、名號？爲了一筆豐厚的獎金？不！這一切眼花繚亂的誘惑早已消瘦了，我只想表達，只想塑造出地上行走的各式人物，只想告訴世人一個真理：要想讓地球上所有的生靈很好地存活，唯一的能量就是愛而不是恨！當靈魂被塗毒死亡的時候，肉體還在奔忙，所以我要不停地訴說，不停也表達，不停地呼喊，無論是否“優雅”，直到我的手再也拿不起筆，直到我的思維再也不能運轉，直到我的咽喉再也不能發出聲音……

陳老師，您覺得我這樣安排自己的寫作好嗎？我知道這樣發問本身是愚蠢的，但我還是要問，我知道您的靈魂作陪，伴我行走。我從不妄自尊大，也不妄自菲薄，我腳踏實地一步一步地走，只要堅守內心的淨土。我想，所有的文字都是乾淨的，我不希望我的文字發出臭氣、朽氣、市儈氣。我的內心已平靜，不再爲名利爭吵；我的目光已堅定，不再左顧右盼。世間的浮華不過一場遊戲，是角色就得表演，您留下了一串人物，善良的、高岸的`、弱小的、卑污的、正直的、邪惡的……應有盡有，一部《白鹿原》寫盡了人間滄海。我在想：我當怎樣走完自己的寫作之路？我寫作是爲了什麼？爲了賺得浮華？爲了地位、名號、爲了一筆豐厚的獎金？不！有表演必得僞飾，有僞飾必得受到特技訓練，所以我厭惡！張望了半世，體驗了半世，終於知道古往今來概莫能外。如此，何不歸爲自然而本色？何不努力找回真純？作家雪漠有一句經典語錄：“改變了自己的心靈，才能改變世界。”我就是這樣決定的，一件一件脫掉所有的塵衣，迴歸赤子，只剩下純粹的文學心。文不在多而在精，就像您，一部書挖空了生命，寫盡了人生，一點都不影響您的高岸。關鍵是您對世人說盡了自己的話，再不需要贅言。您已留下了不滅的靈魂，再不需要着色。那麼，您雖死而猶生！

您真的走了嗎？

沒有！我最清楚，您的靈魂立於天地之間，活着與世人對話，死去仍然可以與世人對話。這也是我的理想！或者換句話說，我活着不曾與世人對話，死了纔可以對話，一點都不晚，只要有一顆真心！

尊敬的陳老師，這一世雖未曾媒面，您活着的時候沒有機會叫您一聲老師，但死後，您卻成爲我心目中永恆的老師！並不是人人都可以稱之爲老師，老師是學知、膽識、思想、精神、品格的總和，您當之無愧了！爲了我畢生的信仰——文學，在此，學生陳亞珍虔誠叩拜！望您一路走好！我相信您此刻正在雲端向我微笑！

我想，也許對您說了這些話，我的心就暢通了，釋然了，眼睛不會總是流淚了，就會安下來寫作了。我不是個趕時尚的寫字人，別人共寫的我偏不寫，可是這一次另外。我想對您說，所以我必須說！別人會說：永別了！我卻說：您的靈魂從此與我永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