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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村的禮數和溫情抒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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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在縣城裏給侄兒陪讀,留下父親一個人在家,這總讓我不太安心。前天上午給他電話,沒人接;晚上打,還是沒人;後來終於找到了他,說是正在一戶人家“幫忙”。

鄉村的禮數和溫情抒情散文

“幫忙”這個詞從父親的口中說出來,顯然有些輕描淡寫,其實他是在陪着一戶人家給去世的老人守靈。

在老家那裏,人去世後,遺體往往都要在家停放幾天的,年齡大、晚輩多的老人,“停留”的時間還會長一些。在此期間,規矩當然不少,最不可或缺的就是,守靈時必須要有外人作陪,具體說來就是外姓中的最長者。長者們差不多都是老人了,他們除了陪着守靈之外,還要負責在出殯時擡靈柩,我們那兒叫做“擡重”,這對上了年紀的人來說並不是簡單的活。

我們這個姓氏在村莊裏只有三戶,父親最長,所以每次出場的自然是他了。父親已年近七旬,身體不太好,眼睛也高度近視,所以每次給人家“幫忙”時,我們都爲他擔心,而近些天來一直下着雨,比冬天時還陰冷,漫漫長夜,他如何扛得住呢?但父親說得很輕巧:有火盆,不冷。我又說,你眼睛看不清,怎麼擡重呢?他的回答是,慢一點,揪住別人的衣服就行了。我沒話說了,我知道村莊的禮數,喪事是天大的事情,父親只要還能動,這樣的場合他就不可能不到的。

老家的村莊名曰大莊,其實並不大,三十來戶人家,十來種姓氏。姓雜,矛盾難免就多,田地、宅基地的劃分,農田的澆灌,甚至一些雞毛蒜皮都會引起紛爭,遇到都是犟脾氣的,說不定能鬧得多年不說話、不來往。但即便鬧得再僵,遇到對方家有喪事,自己手頭上哪怕正在蓋房子或者正在忙“雙搶”,也會立馬丟在一邊,匆匆往人家趕。那幾天,這些“外人”中的長者會輪流陪着逝者的家屬守靈,天再熱或再冷,也不會吭聲,直至把死者擡到墓地安葬爲止。事畢,兩個犟脾氣的沒準還是不相往來,碰見面時還是不招呼,但再遇到喪事,仍然會上門“幫忙”。“喪事爲最”,並不是某個人定下的規矩,但它確確實實已成了莊戶之間的默契,或者說是禮數了。

村莊裏的人大多沒讀過什麼書,沒有怎麼“見識面”,所以村莊如今的禮數差不多還是從老一輩那裏留下來的。你可能認爲它們繁瑣、土氣,但你無法忽略它背後的溫情,只要你在這個村莊裏行走,你就不能也不該漠視它們。前些年老婆第一次跟我回老家過春節,我特地叮囑她碰到輩分大、年長的人一定要學着我招呼,否則會被人罵作“大象”(意思是“鼻子高”,傲慢)。一天在村子裏轉,我在前面走,老婆跟在我後面“鸚鵡學舌”,路過一家門口時,老婆跟着我叫一位老人“表叔”(其實老人和我並沒有親戚關係,我只是按照年齡隨口叫的而已),“表叔”立即從屋裏走出來,非要拉着我們到他家去坐,又是泡茶又是遞煙,然後拿瓜子拿糖果,過了一會兒,“表嬸”從廚房裏端出來兩碗麪條,硬拉着我們吃,我們推不過,只好接了,沒想到裏面又臥了三個茶葉蛋。那天,老婆在我眼神的暗示下,把麪條和雞蛋通通吃了下去,雖然她脹得不輕,但卻一舉成全了她“明事理”的'好名聲。

兩年前,我的侄兒考上了大學,成爲全村有史以來的第一個本科生,村莊轟動了,家家戶戶都上門恭賀,禮金也就是三五十塊錢。但大哥沒敢怠慢,他殺了一頭豬,在房前房後各擺了五桌,全村除了外出打工的人,留守的大人小孩差不多都趕來“喝喜酒”。宴席將散之際,大哥又給每位大人發一包煙,給小孩各發一包糖果。事後我問大哥“虧”了多少,他說兩千多塊吧。我說,天這麼熱,你掙幾個錢又不容易了,幹嗎這麼折騰呢?現在考上大學也沒什麼稀奇的呀!大哥卻說,人家瞧得起你才上門,你以爲真想吃你一餐飯?

之後,我終於想明白了,我離開鄉村已經很遠,也很久沒有溫習老家的禮數了,我遊走在城市的這些年中,習慣的是用“值”與“不值”來判斷自己和他人的行爲,忽視的恰恰是那些不可言說的情感。羞愧之餘,我在腦中反覆想象那一天的場景,那是一個村莊多麼難得的狂歡,鄉親們帶着祝福而來,又攜着喜氣而歸,那幅畫面多麼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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