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園花開香不過它散文

張愛玲在她的小說《茉莉香片》中是這樣開頭的：“我給您沏的這一壺茉莉香片，也許是太苦了一點。我將要說給您聽的一段香港傳奇，恐怕也是一樣的苦……”毫無疑問，茉莉香片是一種由茉莉窨制而成的花茶，不知道爲什麼這茶給張愛玲最深的印象竟是它的苦澀而不是它的芬芳？其實茉莉花茶味道再苦，也抹殺不了那沁人芳香的魅力，不然，爲什麼會有那麼多人，包括我在內都喜歡茉莉花茶？

當然，這完全是因爲有了茉莉的緣故。對於喝慣了龍井茶的我來說，茉莉花茶的茶葉實在是不敢恭維的，唯一吸引我的也就是這沁人香味了。所以對於茉莉花，我是很有一些感情的。

其實很小的時候就喜歡茉莉了。那時候在我就讀的中學旁有一個花鳥市場，這對於喜歡花花草草的`我來說是件很福氣的事情，可是那些奼紫嫣紅的花草我很少買得起，只有這一鉢鉢小小的茉莉，我還是可以通過縮衣節食省下早點錢的途徑來獲得的，因爲它的身價實在太便宜了。

茉莉賣得便宜，應該是有其道理的，我想最主要的原因可能是它的繁殖特別容易吧？從4月到10月，整整半年多的時間，只要剪下一根帶兩個節的一年生枝條，隨手插進土裏，一個多月後它就會生根發芽。如果你懶得動手剪枝條，那麼用壓條或者分株的方法，可以在更短的時間內繁殖出新的茉莉來。

因爲是多年生的常綠小灌木，茉莉的植株長不高大，雖然它的葉片鮮綠清亮，但是在百花園中並不突出。倒是它潔白的花朵，不僅芳香襲人，而且可以從盛夏一直陸陸續續開放到金秋。茉莉的花朵常常是數朵一道聚集在枝頂綻放，你若不小心折壞了一個花枝，它不僅毫無怨言，而且還會從側枝再長出更多的花枝。貪心的人類正是摸熟了茉莉的好脾氣，變本加厲地對其進行摘心摧殘，直到將茉莉整成滿盆白蕾、賞心悅目爲止。

當然了，對於任人宰割的茉莉，人們是不必吝嗇毫無成本的誇讚的。人民羣衆喜聞樂見的宋祖英和周豔泓等衆多歌星歌唱家就紛紛唱道：“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芬芳美麗滿枝椏/又香又白人人誇。”當然，恭維它的目的是不需掩飾的，那就是：“讓我來把你摘下/送給新郎（別人）家。”

不過茉莉花如此芬芳迷人、潔白可愛，也難怪人們要對其愛不釋手了。早在晉代，就有婦人開始“倚枕斜簪茉莉花”；到了唐宋時期，長安的女人們頭簪茉莉花己成風尚。宋代的許裴詩在他的詩裏寫道：“荔枝鄉里玲瓏雪，來助長安一夏涼。”意思就是盛產荔枝的福建出產的茉莉花，給長安帶來了一片夏日的清涼。把夏日裏盛開的茉莉比作玲瓏雪，倒還算有點創意的。

對茉莉屢屢伸出鹹豬手的還不僅僅是我國古代的婦人，泰國等東南亞婦女也喜歡用細線把茉莉串成花環戴在身上。漢代大夫陸賈就在他的《南越行記》中記載道：“南越之境，百花不香，惟茉莉素馨花特芳香，女子以綵線穿心，以爲首飾。”這種習俗至今仍興盛不衰。

你別看我國古代的詩文中有那麼多關於茉莉的敘述，其實它並非中國的原產花卉。關於茉莉花的原產地，宋代的王梅溪曾經煞有介事地說：“茉莉名佳花亦佳，遠從佛國到中華。”如此說來應該是原產在印度，可這位王梅溪老人家一會兒又說茉莉：“西域名花最孤潔，東山芳友更清幽。”顯然又讓茉莉跑到西域去原產了，簡直讓人無所適從。好在歷史上記述茉莉的人頗多，晉代的嵇含就在《南方草木狀》中說：“那悉茗花與茉莉花，皆胡人自西域移植南海，南人憐其芳香，竟植之。”看來還是把茉莉的祖籍確定在亞洲西南的波斯地區比較科學。

如今的茉莉花早已成爲我國的傳統花卉，在我國的廣大地區尤其是江浙一帶，茉莉花已是最受人民羣衆喜愛的花卉之一，2006年11月，江蘇省還將茉莉花定爲了省花。茉莉之所以能如此受人青睞，最最關鍵的想必還是它的香味。茉莉的芬芳中富含苯甲醇及其脂類、茉莉花素、安息香酸、芳樟醇酯等揮發油性物質，不僅是濃郁的、彌久的，而且是可以舒緩胸腹脹氣、潤燥香肌、除穢祛毒的，因此自宋代末年香薰之風在上流社會風行起，茉莉花就開始被用來窨制花茶。到了明代，江南一帶已出現許多專門從事花茶窨制的手工作坊，茉莉花茶由此開始向北方流傳，成爲窨茶花卉之首。如今，茉莉花茶的風頭甚至蓋過了龍井、旗槍、毛尖、碧螺春等各路名茶，在我國北方地區成了居家待客的必備之茶。

雖然茉莉花的直徑不過2釐米，只是一種淡雅樸素的小型花，而且它的植株又比較矮小，株型也較爲平淡，但就是這種並不引人注目的花草，卻釋放出了令百花慚愧的芳香，難怪江蘇一帶的人民羣衆又在那裏忍不住高歌了：“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滿園花開香也香不過它。”其實，歌頌茉莉的香不過是幌子，羨慕這種不起眼的小花香壓羣芳的大志氣纔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