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一個叫秀青的女孩的散文

秀青在七姐妹中排行第六，媽媽說，她是七個女孩中最漂亮的，一雙大眼睛又黑又亮。媽媽還說，秀青是七姐妹中最聰明的，什麼事一點就透一學就會。除了聰明漂亮，秀青還是最懂事的，爸爸上班的地方很遠，每天天不亮就離家，騎車一個多小時。爸爸乾的活很累，每晚下班回家都精疲力竭，腿腳腫脹。秀青最知道心疼爸爸，她聽見爸爸說把腿舉高了感覺舒服，就跑過去：“爸爸，我給你扛大腿。”她真的蹲下小小的身子把爸爸的大腿架到稚嫩的肩膀上，然後吃力的挺起腰給扛起來。父親心疼女兒，不讓她扛。秀青卻說：“爸爸，沒事的，我能扛動。”

鄰居們也都喜歡秀青，都說這孩子誰家有事都愛幫忙，大姨大娘的，讓她跑腿去給打瓶醬油買瓶醋的，比使喚自己家的孩子還痛快。小夥伴也都喜歡秀青，她從不跟小朋友吵架，讓着小的，敬着大的`。

秀青六歲那年生病了，出麻疹發高燒，媽媽以爲過幾天就能退燒，沒當回事。妹妹也出麻疹，合併肺炎住進醫院，媽媽忙着照顧妹妹。秀青說：“媽，我沒事，你去醫院陪妹妹吧。"媽就真的去陪妹妹了。

有一天媽媽從醫院回來取東西，忽然發現秀青的眼睛失明瞭，這孩子怎麼下了炕卻找不到鞋，用手在地上摸。媽媽不敢再耽誤，急忙帶她去醫院，醫生說太晚了，恐怕有危險。

秀青也住院了，妹妹小離不開媽媽，秀青就由兩個十來歲的姐姐陪護。爸爸不能請假，他要給一家人掙飯吃，要給生病的孩子掙醫藥費。而且他也請不下假來，因爲他是接受羣衆監督改造的“壞分子。”

姐姐說，住院後的第三天夜裏，秀青突然嘴吐白沫，她跑去叫醫生，老半天才有護士過來，看了看，給打了一針，秀青就沒了呼吸，護士說，去把你媽媽叫來，你妹妹死了。

後來，爸爸來了，從醫院把秀青小小的屍體抱回家，一家人默默的跟在爸爸身後走，夜，那麼黑，無星無月，全家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的走。走着走着，就落雨了，爸爸用衣襟蓋住秀青的頭，怕雨水把她的臉淋溼。姐姐說，爸爸忽然哭了，那是男人撕心裂肺的哭。這輩子就看到過爸爸哭了那麼一次。

媽媽一直自責沒照顧好秀青，好長時間，她吃不下睡不着。別人勸她說，兩個孩子都住院，你哪能顧的過來，認爲年齡稍大的抵抗力強，不會有什麼事。誰能想到正相反，小的平安熬過來，大的卻走了。爸爸也一直自責，他說，如果他還在原來的職位，醫院不會那麼漠視秀青的生命，沒大人陪護，也會及時發現病情加重，及時給與搶救的。

秀青是六歲那年走的，幾十年過去，媽媽也走了，爸爸也衰老的模糊了記憶。沒人再提秀青，好像大家都淡忘了她，唯有我不能忘記，因爲，她是我姐姐。如果當初媽媽意識到年齡大的孩子出麻疹更危險，可能就會守護在秀青身邊，也許秀青就不會死。也許，死的會是我。也許……，沒有也許。這世界沒有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