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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老虎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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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又要搬家了,這十來年,她搬了大概有十次家。搬家,成了她頭疼的事,也成了我們姐弟們糾結鬧心的事,因爲,一次次的搬家,會因爲新居的不適合而丟掉一批老傢俱,增添一些新傢俱,舊的扔哪兒,新的又如何添置,始終是搬家必須面對的實際問題。

布老虎散文

我打圈兒檢點妹妹家房子裏的擺設,發現十幾年前的傢俱幾乎完全被淘汰了,式樣、顏色不配套,而且已分不出現在的是“第幾任”。如果還有些似曾相識的話,那就是桌子上一對寶藍色的陶瓷獅子,雄獅威武地張着佈滿利齒的大口,爪下摁着一隻纏滿瓔珞的繡球;雌獅的眼皮略微低垂,臉上似乎帶着微笑,而爪下輕輕搭着的是一隻可愛的幼獅,三隻獅子雖然沒有生命,卻給人一種其樂融融的感覺。

除了那對陶瓷獅子坐像,還有一隻硬塑的菸灰缸,瓦灰色的豬食槽旁,趴着三隻肉滾滾的小豬崽,前爪扒着食槽沿兒,兩隻後爪尖落地,小尾巴擰着圈兒,可愛極了。

陶瓷獅子,硬塑菸灰缸,大概是這時間年流離顛沛中碩果僅存之物了。不對,似乎有另一樣更滄桑的物件扣動了我的心絃。

那是一隻布老虎,從頭至尾大約一尺長左右,黃黑相間的花紋,兩隻圓耳朵,兩蓬乍撒着的鬍鬚,一雙黑亮亮的圓眼睛。形象威武逼真。

妹妹見我盯着布老虎,柔柔地說:“這是媽做的老虎,我拆洗乾淨了,什麼都能扔,都能換,就這個不能丟了。”

我的心頓時被觸碰到最柔軟、最疼的那一塊。

記憶中,媽媽是屬於公家的人,忙忙碌碌地上班,有時甚至白班夜班連軸轉。家裏的事先是交給保姆,後來是奶奶包圓,直到媽媽退休了,才真正屬於我們的家。那時候,我們姐弟五個都已嫁娶,有了自己的.小家。媽媽給兩個弟弟帶孩子,照顧身體不好的爸爸,她的生活軌跡幾乎是按部就班輪迴着的。

每天早飯後,媽媽會去菜市場買菜,在回家的路上,總不忘去布攤兒上淘幾塊布頭,大塊的有兩三尺,小塊的只有幾寸寬,每塊幾乎都不是方正整齊的,有的布邊上還有好些洞眼。媽媽挑的布頭,都有自己的打算,那些柔軟棉質的,用來做棉鞋離子和鞋墊,那些有着虎紋、豹紋的和純色的長毛絨布頭,則被用來做各種布玩具。

媽媽的手很巧,她做的鞋子既好看又養腳,女式拖鞋的鞋幫鞋頭上還用彩色開司米線繡上漂亮的花兒,有綠葉桃花,蝴蝶戲牡丹,紫色的菊花,黃色的柿子……一雙雙鞋子,千針萬線織納了媽媽的深情厚愛,是我們眼裏的風景,心底的溫暖。

媽媽做的布玩具,起初是哄孫子的,小傢伙抱着布玩具又拍又打,又親又啃的沒玩,後來變成了是爲我們姐弟五個所做。每次回家,媽媽搬出她的針線筐子,將她做好的那些布藝玩具羅列牀上,炫寶似得,而我們那一刻則是全然沒了長幼,沒了風度,撲上去搶自己心儀的東西,往往會同時看中一個玩具,一個撈頭,一個拽尾相持不下,媽媽笑呵呵地看着我們哄搶說:“別搶,別搶,大家都有,布頭有的是,我再做。”

媽媽的布玩具沒有現成樣子,完全是她自己設計的式樣,她用報紙剪樣,然後用大頭針將樣片一塊塊別好,反覆端詳、修改,臃腫的地方還好修改,增補的地方卻要重新剪樣,有了樣板,剪下一塊塊布料,手工一針針縫綴起來,填上晴綸棉,腦袋上用堂妹給的玩具廠用的特製眼珠、鼻子,一個個漂亮的玩具就做成了。就這樣,媽媽製作的布玩具不斷完善完美到近乎專業,品種也不斷增加。由最初單一的老虎枕頭,到棕熊、金錢豹、熊貓、猴子、哈巴狗、花貓……光是老虎,有單頭、雙頭的老虎枕,有上山虎、下山虎、坐虎,以及虎頭鞋、虎頭袖套好多個品種。

媽媽親手做的布玩具究竟有多少,我們幾個誰也說不清,那時候,我們幾個家裏有,後來,我們的孩子家裏有。也許,它們比不上店裏賣的那些縫着標牌的玩具值錢,但在我們眼裏,這些玩具是獨一無二的,是最珍貴的,因爲,每一個玩具上都有媽媽的味道。

媽媽不在了,媽媽做的布玩具還能找出一些。大部分被孩子們玩得面目全非或破損厲害的,也許早已化作塵埃無影無蹤。這十幾年,我們都因搬遷淘汰許多舊東西,遺憾地失去好多浸潤了母親心血的東西,而保留媽媽遺物最完整、最好的,卻是搬家次數最多的妹妹。她從得到布老虎的第一天,便是每天偎依着它睡覺,有時,會把老虎壓得扁平,便放在陽光下曬曬,輕輕地拍打揉捏復原。

無論家搬到哪裏,新居里最先亮相的永遠是那隻媽媽做的布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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