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醜醜的桃樹散文

初春的陽光暖洋洋地照在臉上，象母親粗糙的手深情的愛撫，癢癢的卻溫暖着心靈。帶着腦海裏冬天寒冷的涼意，迎着明晃晃的陽光，信步走進一片田野的小路。路邊是一排排各式各樣的果樹，有蘋果樹，梨樹，棗樹，還有說不出的什麼樹。猛然間，一棵小樹跳入了眼簾，樹不高，只有一米多，向四周伸展開的枝條上，綠油油的樹葉象是一雙雙靈巧的手，拔動了埋藏在我記憶深處那根優美的琴絃。忘情地將一棵枝條握在手裏，象是握住了童年的生活，這是一棵桃樹，輕輕地撥開綠葉，一朵朵的花瓣象是兒時害羞的女伴，悄悄地躲在遠處的樹蔭下看走過房前小路的商販。低頭深深地吸一口氣，濃濃的桃花香象是醇厚的美酒，一股股激動的浪潮衝擊着心田。思緒伴着飄蕩的彩雲，飛向了遠方……

我家的房前，有一片小小的空地，在我出生的的時候，父親在地裏種下了一棵桃樹，同時也種下了一份寄託和希望。在那特殊的年代，在偏遠的山村，貧窮的生活讓我整天就象那棵桃樹一樣，儘管父母用心培育，然而在風霜雨雪中，不是樹杆被吹彎，就是枝條被玩皮的孩童弄折。無數次，在山野茫茫夜色的小路上，母親翻山越嶺，將奄奄一息的我送到幾十公里外的`鎮上醫院，有幾次在醫生都決望的情況下，母親硬是揹着我，找到數百公里外的一個老中醫，用一根長長的軟管，伸進我的肚子裏，將我救了過來，母親講起這些，就象是在講一個遠古的故事，那份平靜，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腦海裏。生命的信念在於堅持，不管遇到什麼，只要心裏擁有希望，慢慢黑夜終將迎來朝霞，風雨過後必定有彩虹。那棵桃樹經歷狂風的肆虐，冰雪的摧殘，孩童的折磨，就象是我一樣，也一天天長高，雖然枝杆彎曲，沒有白楊的挺拔，沒有楊柳的婀娜多姿，更沒有梨樹的花開似雪。可是卻堅強地生長着，那一根根的枝椏朝着四周向上盡情地伸展。

六歲那年，父母送我到幾公里外的小學去上學，沒有上過學的父母，才真正體會了讀書的重要，當戴着一副老花鏡爲我報名的老師問我叫什麼名字時，身旁的父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出生時，父親秤了一下，約有七斤，於是就給我取小名“七斤”。在父母親的心裏，這就是我最好的護身符了。看着父母怪怪的表情，和藹可親的老師又問了一句，母親想了想，對父親說，就讓他跟着那棵桃樹姓吧，於是我就有了一個帶“桃”字的學名。回到家，我迫不急待地跑到那棵桃樹前，看着彎曲的樹杆，還有樹杆上一個個的凸塊，象是長了滿臉麻肉的病人，心裏恨恨的，使勁朝碗口粗的樹杆狠狠地猛踢幾腳，傷心地衝回屋裏，幾天沒有出門。

上學後，踏着山野黎明的潮氣，伴着滿天的星星，天天沉迷在書本的快樂裏，桃樹的煩惱消失得無影無蹤。那是一個初春週日的清晨，山村的陽光明媚得象用我家門前小溪裏的水洗過一樣，懶洋洋的我揉着迷朦的雙眼，微風徐來，一陣帶着醉人芬芳的濃郁香味撲鼻而來，薰得我輕飄飄的，象是波濤裏的一葉小舟。透過指縫看過去，心裏那棵醜醜的桃樹如一頂五彩繽紛的花傘，伸展的枝條上盛開着鮮豔的花朵，白的，黃的，粉紅的，淡紫的，你挨着我，我倚着你，象是親密的姐妹，相互間點綴着對方的美麗。我站在花傘下，心裏涌動着甜密的感動，沒有細心的培育，就是那怕是乾旱時的一碗水以沒有澆灌過，而這棵桃樹，不知不覺裏就長到三四米高了，用雙手握了握樹杆，已經握不住了，小心地攀着一棵樹枝慢慢爬上去，座在一棵比較大的枝椏上，任花瓣紛紛落在我的頭髮上，臉上，柔柔的象是城裏表姐三歲女兒的手。用力搖動，起伏的枝條象是歡笑的少女顫抖着苗條的身姿，心象是放飛的風箏，盡情的歡騰在悠悠的白雲間。

從那以後，每天我都要去看看桃樹，那一塊塊的凸起，彷彿以成了我心中桃樹成長的年輪，變得可親可愛了。不管走到那裏，心中總是記掛着桃樹，乾旱時給它澆水，雨天排洪，夏天在樹下摸上一層白灰，冬天纏上一層稻草。

到了夏天，桃樹的枝條掛滿粉紅粉紅的果實。母親從房後的山林裏砍了許多帶刺的叫不出名字的樹枝，堆放在桃樹下，那些饞嘴的少年只能望桃興嘆，偶爾有幾個調皮的，用石頭砸，還沒有成功呢，我家那隻大大的狼狗就惡狠狠地衝了過去，嚇得兒時玩皮的孩童落荒而逃。等到桃子完全成熟後，在一個晴朗的中午，父親和母親就拉開那堆帶刺的樹枝，搭上梯子，一個個地摘在籃子裏，父親那小心認真的神情，象是在採摘一個個珍貴寶藏。晚上，父母親就精心挑選那又大又紅的，分送到村裏老人們的家裏。我們姐弟就只能吃那不小心弄壞的，或者是長得不好的，第二天天不亮，母親就和父親一起背上甜甜的桃子，到了很遠的城裏去賣。而我的心裏，卻總是恨父母親的小心眼，不讓我好好地吃，這樣的心理一直埋藏在心底。

日子就在年復一年中淡淡地消逝，上了初中，桃樹已長得和我家的房子一樣高了，茂盛的枝葉濃濃密密，下午，在太陽的餘輝中，我都要攀上樹梢，在高高的樹枝間，坐在上面，翻開英語課本，那一個個怪怪的單詞發音象是山野裏不知名的小鳥歡快的鳴叫，伴隨着樹葉的吵吵聲飄蕩在湛藍的天空。曾經有一次，我躲在高高的桃樹上忘情地朗讀着英語課文，村裏的一位老奶奶從樹下走過，不停地圍着樹枝轉，後來叫來了隔壁的二姨。原來老奶奶對二姨說，在我家的那棵桃樹上，有一種神鳥，從來沒聽到過這樣的叫聲，嘰嘰喳喳的鳥鳴象是孩童的歡叫，當我從樹上下來，才消除了老奶奶的疑慮。而我會洋文也很快傳遍了山村的溝溝嶺嶺。

後來上了大學，就離開了家鄉，離開了那棵伴隨我成長的桃樹。聽母親說，我每年新學期的學費，都是賣桃子的錢。夜深人靜時，默默地站在窗前，看着炫麗的街燈，想像着遠方家鄉的那棵桃樹，心就象是受到淨化的一泓清泉。生活的快樂並不是擁有許多的金錢，享有高高的權力；人生的愉悅也不是長得英俊，漂亮；只有用心去耕耘時間，默默地奉獻，才能收穫心靈的快樂，真正體會人生那份淡淡的清淨與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