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清淺,玉樹瓊花散文

一夜大雪，清早方歇。我和老曲去江邊走一走。此時，晨光正好，江霧繚繞，零下二十幾度的空氣封不住松花江滾動的熱情，正催開一場詩情畫意的霧凇奇觀。

路邊的柳樹結了厚厚的霜花，毛茸茸亮閃閃，似一株晶瑩的玉樹，垂下來的柳枝，像迷你版的純白色雞毛撣子。用手指輕輕一彈，漫天的霜花紛紛飄落，似玉屑，賽銀霞，揚揚灑灑。

走上江邊木棧道，盡情欣賞冬日裏的“銀菊”――那些長在江邊的蒿草，生出蓬鬆鬆的絨毛，硬生生“碾冰爲土玉爲盆”，可不就是活生生開在雪地裏的銀菊。只是這菊花更加冰雪晶瑩，有着凌寒盛開的秉性。

都說春節後的雪，是冬天最真的告白，是對時光最深的眷戀。這雪後霧凇，便是這個冬天獻給我們最好的禮物。

你看廣場上的人們，綵衣花帽，神采飛揚，用相機記錄這美好的.瞬間。一羣孩子在雪地裏堆雪人，打雪仗，歡天喜地跑着，笑着，那樣肆意無憂。陣陣歡笑似團團火焰，在冰天雪地裏跳動着恣意的熱情！

一棵老榆樹鬚髮皆白，衣袂翩然，似得道的神仙，在遼闊的天地間負手而立。旁邊的小樹是他的弟子吧，側耳傾聽，怡然自得。

天那樣藍，是過濾後的潔淨。吸一口純粹的冷氣，人越發清爽。或者，這裏原本就是仙境呢。

書上說，霧凇是高於零度的江水蒸騰出的水汽，遭遇零下十幾度甚至幾十度的氣溫，凝結在柳條松針上的結晶。我不喜歡這樣的解釋，生硬，冰冷，缺乏想象又不通人情。

我更願相信她是目下無塵的精靈，從天上飄落，或者從大地深處、從樹木的內心鑽出來。她是活的生命，她隨性而神祕，有自己的一番風骨。唯有內心乾淨的，單純的靈魂，才能生長出乾淨的、有靈性的霧凇。

小時候在冰天雪地裏摸爬滾打，經常會有霜花悄悄跳上我的睫毛，或在尚未梳理的亂蓬蓬的髮絲上悄然長出。我想我的內心應該也是乾淨的，或者被那個乾淨的氛圍淨化了，所以在那一刻，我也可以像天空、大地和草木一樣，從內心裏生長出乾淨的、單純的、有靈性的霧凇。

這一樹一樹的霧凇，多像歲月種出的花，一朵一朵開在寒冬裏。接一朵放入掌中，手心裏的晶瑩，時光都記得。雪小禪說，時光驚雪，這個“驚”字用得真是妙極了。那些潔白的冰晶隨性而來，率性而去，正如我們在時光裏的任性妄爲。

當昔日的無憂變成今日的平和，素色時光裏，微笑着回望走過的腳印，深深淺淺，踏實而知足。漫長的歲月裏，誰不似那萬千霜花中的一朵，有着一顆純淨的初心，努力活成被時光寵愛的人。

太陽漸漸升起來，有時來自天空有時來自樹上的潔白冰晶會落進脖頸，涼涼的。偶爾飛起的麻雀會驚落柳枝上的霜花，癢癢的。就連迎面飄來的風，也似溫柔的手，要把人往時光深處推，柔柔的。

一江寒水碧，兩岸瓊花凝。我和老曲沿着松花江一路走着，不知不覺，就白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