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青城行散文
總算平安回來了，雖然還帶着無限的遺憾。
由於學生們的一再糾纏，不得不陪他們出去走一趟；地點，和組織者們商量爲青城山。青城山，我是去過的，道觀、亭子極多，森林覆蓋漂亮，如果能細細品味的話，是會滿載而歸的。可惜的，那次去，是匆匆而行，順道跑了一圈，什麼也沒看進心裏。雖然是山路，可修建得很順暢，很安全，只有那九道拐有點嚇人外，在我的記憶裏，青城山並無險惡之處，況且，都是初三的學生了；想來不會有什麼危險，那就去吧。既滿足學生的願望，也希望能彌補一下我的遺憾。
早早的，一路飛馳。進入成都平原地界，天已經大亮了，沿途閃掠的景緻很惹眼。一會兒是菜花，乳黃乳黃的；一會兒是桃林，矮矮的枝丫，像一把把倒放在地上的紫紅的傘，傘裏密密匝匝的閃動着耀眼的“蝴蝶”；忽而又閃出一壩麥田，青灰灰的，使人想起平靜的海，風中的湖，也想起空中飄着的柔紗。看着這呼呼閃過的景色，學生們便嘆息：要是能下去看看，該有多妙喲！我笑了，說道：你幾個傻呀！要是真下去了，那絕不會有如此豐富美麗的。看景緻，該騎馬觀的花，步行看不行。這快馳的汽車，就像那攝影師，以特殊的鏡頭，把一處處美景拼在一起，當然美了，如果你下車去看，就會發現沒有那麼美，就會有上當的感覺……“那青城山，就是該步行看的了？”學生們聽着，想着，問着，說着，描畫着各自腦袋中的青城山。我除了記得高峻的山、綠蒼蒼的林、險處的亭、擡轎的人、琳琅滿目的玩意、遍山叫賣的小吃、各式的盆花，便說不出多少，也分辨不出學生們的描述裏，哪一個纔是青城山的真景。這也好，反倒增濃了我此行的興趣，今天一定要去好好看看。
到了青城山，領頭的說是去後山，我一下糊塗起來，青城山還有前山後山？那我前次匆匆而過的是前山了？看來這次沒法再看前山了。那後山是什麼樣子的？
車子開始爬山，我也隨着學生的喊聲四處張望。“好絕喲！”對面的山高聳入雲，懸崖處像立着石板，又像是從空中垂掛下來的灰布，無草，也無凹凸。其餘的坡段，便是一段陡一段斜，蓋着厚厚的荊棘。早晨的太陽斜射在山上，半截黃來半截綠，十分有趣。忽然，身子往一側倒去，才知是一個上坡的急彎；這樣晃盪的次數越來越密了。我好奇地把頭伸出窗外，心裏緊張起來。路好陡啊，車子就像被繩吊着往空中升，我們坐的不是客車，好像是吊車。路面很窄，沒有家門的拖拉機路寬，要是上面有車來，能讓車嗎？那真是退不能退，進不能進，要真是這樣……我不敢繼續想。路面很溼，好像剛淋過雨，這麼陡的坡路，要是車輪子打滑……我越想越害怕，我真想喊師傅，還是回去算了。可看着其他老師，看着學生們，他們的興致那麼高，我不好開口，我不是組織者呢。我緊張的心絃，在彈奏着祈禱的音樂。還好，走了很久，只是偶爾遇到幾隻“烏龜”擦身而過，並無其他的大車子。不知怎麼的，越沒有大車子，我的心裏反而越緊張。一個接一個的彎；路的一邊是高聳的山，另一邊是直直的不見底的崖，崖邊只有幾根短短的細小的標誌物——水泥柱立在崖邊，它們能保護這車子的安全？崖邊沒有一根草，沒有一棵樹，萬一……這車子上可有幾十個人啊！車子少，說明來這後山的人也少，說明他們知道這後山的危險。可我們……學生們坐在車上，四處張望，嘰嘰喳喳盡情地吵鬧着，看來，他們太相信師傅的技術了。看到山頂上的花，他們一個個直嘆息：要是能到那山頂上去才妙呢！
車速慢了下來，車子呼哧着，喇叭急促地叫着。車身左右搖擺着，彎道密了，一個連着一個，師傅不停地旋轉着方向盤。車子稍微平穩了，我伸頭看窗外，傾城們，赤誠閣，都直直地吊在腳下。那忽隱忽現的彎道，從山腳，一層一層密密地疊到山頂；我想到了那盤着柱頭的龍，那纏繞着樹幹的一圈一圈的藤。初過成都市的龍泉山，總有獵險的感覺；身在青城後山的這彎道上，才明白，那龍泉山哪裏說得上險啊！這這青城後山的險是讓人後怕的。我開始後悔了，後悔帶着學生來，後悔我老婆和還沒斷奶的孩子也跟着來，誰能保證不發生什麼？唉，我不敢再看，不敢再想，把頭縮在椅子裏，閉着眼，擔心着師傅的手藝，卻又不得不依賴着師傅；多次想叫師傅停下，我們走路，又怕人說我多疑，說我膽小。
學生又尖叫起來，我睜眼一看，到了山頂。那把我們掛在腰間的山和我們平頭了。我還沒來得及看真切，車子開始下山了，好像是一樣的路，一樣的彎，一樣的山。車子吞吞吐吐起來，不斷地左拐又彎，我的心要跳出來了。上山容易下山難啊！李白說“蜀道難”，還有比這青城蜀道更難的嗎？陽光沒有了，周圍暗了起來，寒氣也重了，零星的雨點敲在擋風玻璃上，我的心更緊了，如果路滑了……我的腦袋也開始發脹……聽天由命吧。不知走了多久，十七公里的險道結束了，我的心終於靜了下來。心一靜，我卻後悔起來，只顧着提心吊膽，失去了“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的體驗機會，失去了“凌絕頂”的豪情製造，失去了“不畏浮雲遮望眼”的印證，回程經過時，一定好好的看看。
經過一段險路，登完青城後山的一段路，青城山給我的安全感一掃而光了。到了停車處，我們開始步行登山了。這後山，是讓人後怕的。
看看這些路吧，奇，狹，陡，險，溼。兩邊總是高峯聳立，儘管爬了無數的坡，過了無數的階，總是到不了山腰，彷彿永遠在山腳似的；那雲霧嫋嫋的山巔，真的像在天上，總是到不了它的盡頭。山道旁邊還有從上奔跑下來的小溪，溪水清澈，忽左忽右地纏着你的雙腿，晃着你的眼睛，讓你不敢快跑，你就像站在飄動的船舷，好像一不留神，就會摔到水裏。每到一處景觀，你剛記下名字，就不得不往前走，道太窄了。石梯的，木架的，都不到二尺來寬，讓路很費勁，一旦堵上，很難相讓，與堵車沒有區別。只有快走，希望能在寬闊處讓出道來。走完一段石梯，一座木橋突然出現在你面前，幾十米長。樹杆的欄杆，木板的橋面，木板縫很寬，好像張着的嘴正等着你的腳。縫下面奔騰的水累得吐着泡沫；深不見底的'水窪裏冒着泡，好像一隻燒開了水的鍋在下面接着。走在橋面，一下接一下的顫動，有幾人不害怕？那些女同學就哇哇地喊着，扶着欄杆，在男生的牽扶下，慢慢地移動着腳步。木橋一過，一段壁上路又躺在眼前，巖壁上鑿着一個一個腳板大小的坑，壁上釘着一根粗鐵鏈；壁上流着水，坑裏盛得慢慢的，只有扯着鐵鏈過去。膽小的，希望尋他路，可這是獨路一條。
終於過了這些橋，過了這些路，剛想鬆口氣，可一個洞出現了，它把路給斷了。洞口不是大門，就像農家那紅苕窖的洞口，不，沒有那麼寬，沒有那麼高。它不容你昂首而過，也不容你拉着手過。洞的上方，那些懸着的石頭，就像老虎的牙齒，正等着人的腦袋，稍不小心，就給你一口，咬得你眼冒金花。我揹着孩子，我孩子這嫩嫩的腦袋可經不住它咬，我跪了下去，一手反到背上扶着孩子，一手撐着地，慢慢地小心地爬了過去。過了洞，又該上坡了，這坡是上不去的，光光的峭壁，壁下是幽深的水潭；說是潭，實在是壁底的縫，掉下去，肯定會卡在那兩壁中。難道就走到了盡頭？離潭不遠處，有一木梯，木梯兩邊的欄杆溼潤潤的，有點滑。梯板很窄，有一腳板寬；上面盛着泥漿。這木梯幾乎垂直地陷在巖邊，要繼續前行，就得過這木梯。男生多數是不怕的，農村的梯子太多了，經常在梯子上爬上爬下，我也是在梯子上長達的。有幾個膽小的女孩原路回去了。
爬過木梯，便有一座較寬的水泥板平橋，我停了下來，嘩嘩的水聲朝我涌來，原來是一道瀑布從上衝刷下來，水霧籠着山壁，幾個紅色的大字朦朦朧朧地進入眼裏：三潭霧泉。我現在看到的潭卻只有一個，難道山上還有兩個不成？從哪兒可以上去呢？周圍沒有路。臉上突然一陣涼涼的，我才知道有涼風了，我臉上的汗水乾了。我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剛纔那麼險的路段，怎麼會不害怕呢？現在想來，是心驚肉跳。除了這“三潭霧泉”外，這青城後山我再也沒記住一個地名了，剛纔只顧着小心去了。
要趕回家的時間，又走了一段，便返回了。這一返回，卻全是下山，比剛纔上山更難了。
那一個個木梯，一處處壁道，一座座木橋，又讓人經歷了一路的更驚心動魄的後怕。回到停車處，想翻閱一下導遊圖，看經過了那些地方，誰知道，在不斷的攀爬中，導遊圖徹底地粉身碎骨了。又買了一張，對着“三潭霧泉”理路，才知道走過了許多的景觀：龍隱亭、金娃娃沱、龍隱山棧道、杜鵑王……只是到現在，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唉！看來，都是因爲怕，都是因爲小心，讓我失去了一路的風景。
快去快回，就這麼匆匆，除了那一路讓人後怕的感覺外，便是一路的遺憾揉着我的心，啥時能舒舒服服地去爬青城後山，去把它看過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