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事散文 農夫的日記

昨天晚上夢到收了一夜的穀子，今天天剛放亮我就又跑回那塊田去看看。步入晚秋的田野，彌散空中熱烈的汗臭味漸漸淡去，農民已由收割時的興喜轉入收藏後的欣慰。也還有一兩處沒有收割的稻田仍在孤零零的守候着，散佈在田野的草垛像正在操練的武士在晨露中站直了身，而在這一片漸涼的土地下面，秋蟲的晨吟也越發低沉了。我在田坎上慢慢踱了幾步，嘆了口氣。

昨晚的夢真是做得熱鬧而辛苦。我拿了把鐮刀、一根扁擔和兩個麻袋就出門了，天氣很好。粒粒飽滿的穀子一顆緊挨着一顆在陽光下閃爍着迷人的金黃色，用手輕撫，順從的穀粒一顆顆從掌心滑過，閉上眼睛，成片成片的稻田上蒸起的稻香令人陶醉，怎麼聞都不夠。眼前的這一片片稻田，正是探險家面前剛掘的一堆堆發光的黃金；正是酒鬼懷裏緊抱着剛釀出來帶着溫度的酒；正是孕婦肚中正待出世的胎兒。農民可以在風調雨順的金秋裏陶醉，可以暫時忘卻一年勞作的艱辛。我挽起褲角，跳進養育着水稻的土壤裏，扎進水稻的根。大夥也都來了，清靜的田野一下在勞作聲中熱鬧起來，號子喊起來了，手臂掄起來了，叮咚叮咚的敲打聲在田野這面大鼓上響起來了……勞動沒有競賽，但自有它的.氣息，需要一股韌勁，當然勞動需要休息、需要旱菸、需要會講笑話的草垛。待夕陽西沉，田野和天空一道變成了赤黃色，這時候把沒使完的勁用來捉魚——稻花鯉魚的命運早早就和水稻捆綁在了一起，稻穀被收割，稻花鯉魚也要跟着一塊回家，當然今晚陪伴它們的還有農家香濃醇厚的米酒。前些天捉魚的時候我把裝魚的水桶放在了田裏，數着一共捉了十條大魚，心裏很是高興，到家再數只有八條，愉快的心情轉變懊惱，後來算是想明白了，一定是在捉魚時，桶裏有兩隻魚又跳回了田裏接着被我捉了第二次。是啊，在農民眼中一尾魚就可以提升滿足，像遞給幼童一根棒棒糖就能止住他的哭。昨天晚上，我便在一遍又一遍的數魚中醒了過來。

太陽升起來了，照在歸於沉靜的田野上，我也該收拾起興奮過後的略帶疲憊的心情了，因爲可能還有另一件農活正等着我呢！忙完了一天，我坐在晾曬的稻穀旁聞到了迎送晚霞的桂花的陣陣幽香，一擡眼，看見歲月在農夫手中的鋤頭上一輪輪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