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是首歌散文隨筆

路過煙臺時，是個春雨霏霏的天氣。我和惟恆同學打着雨傘站在她家樓下的道路旁，等待她的到來。

一到煙臺，我就給她去了電話，約她相見。難得回故鄉一次，不見她一面，我的故鄉之旅就不完整了。

一輛出租車在我們身旁停下了。一位身着紅羊絨衫外罩藍色西裝的老太太走下車來。一看身材，我就知道那是她。可時間老人42載的打磨，已把我心中總是笑容滿面眉目傳情的女孩兒，變成了一位童顏無存的老人了。我微笑着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而我那蒙着時間塵埃的老臉，是否能讓她憶起中學時期操場上那個愛打籃球的淘小子?

她的目光還是那麼柔和。她的聲音也不蒼老。她說：我們這是第幾次握手?

雖然這是句玩笑話，可是我知道它的'含義。前些年，我把和她在中學唸書時的一段戀情，寫了篇散文發表了。退休後得知了她的地址。就把那篇文章複印了一份寄給了她。在那篇文章裏．我說：“五十年代的男人和女人間的愛情很不浪漫，在那空曠的窯門外(我們約會的地點)，我們沒有擁抱，沒有親吻，甚至連手都沒有握一下。”

現在，聽了她那句有所指的話，我心裏潤澤淋漓。雖然我無意再走進那已被時空湮沒的裂陷帶，與她共同回憶曾擁有過的一個很迷人的故事，但我還是以玩笑的口氣回答了一句語義雙關的話：“那我們就算是‘第二次握手’吧!”

她靜望了我一下，然後淺笑着把手抽開。她的目光射進我的眸子裏，雖然沒有當年的熱烈、迷人，卻透出一種親切與友善。我忽然產生了一種感覺，曾留給我傷感、苦澀的故事，經過歲月的沖刷與積澱，再度回想時，竟變成了一份美麗。而此時打撈起這份美麗時，使我的心情豁然，覺得面前這位老太太，是我有生以來上帝就安排好的老朋友。

於是，我否定了一種說法：男女間從來不存在什麼“退而求其次”的問題——情人不成，退爲朋友。

她在酒店宴請我和另兩位男同學。熱烈的氛圍中喝一口涼涼的啤酒，頓覺愜意無比，這使我們的閒聊更加有了味道。40多年的分別再相聚，我們都是60開外的老人了，可我們的話題總衝不出中學那道圍牆，津津樂道的是學友、師長。彷彿我們的經歷中不曾有過失敗與挫折、困苦與磨難，我們只擁有年輕與友誼。

於是，我相信一種說法：相逢是首歌!

不知從哪一刻起，我突然發現，席間的她，說話極少。本來作爲東道主的她理應成爲宴席的主宰。可被我們幾位大男子給“喧賓奪主”了。發現這一點時已爲時過晚。因爲我還要趕下午的火車返回北大荒。我們不得不適可而止。

走出酒店，雨還在下着，不知哪家店鋪傳出一陣優美的音樂聲。音樂真是一種靈魂的藝術，有一種調動人的情感的力量。這支純抒情的音樂，肯定牽動了我的某根隱祕的神經。我看見那一個個音符化成了縷縷飄動的雨絲，翻滾着跳動着向我撲來．使我產生了一種被溫存被撫愛着的難抑的激動!

就在這時．她在我身邊輕聲說：“你能有今天。我真的非常高興。”

我的眼淚一下子合着雨水淌了下來。說不清是因爲那支音樂，還是因爲她那句概念不清卻包涵了豐富內容的一句話。

看着她和學友依依惜別的目光，我揮手說“再見”時，那已經不是一句客套話了，我的內心真的期盼今生還能相聚，讓我再體驗一次“相逢是首歌”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