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城抒情散文

很多次走出門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城，只能看見掛在高樓的的頂上一抹淡黃陽光。黃色的陽光帶來一些懷舊，同時也感覺到，一天已經這樣結束，沒有新意，也不十分乏味，收穫和消失的生命一樣蒼白，在按部就班的生活序列中，天氣已不十分重要。我們已經遠離土地，已不靠天吃飯，而更在乎的是飯碗。城裏迷信的人，比鄉村裏更多。城帶來了一些輝煌的東西，同時也把莊稼淡化，把土地直接做了商品，這讓人在滿足的經濟收益的同時，更沒了安全感。城市裏很多人都沒有房子，這並不影響城市的偉大，反而更能襯托出城市生活的迷人。城市已不是一個簡單的交易的地方，已經有了更多的經濟內涵，但他的本質仍是交易，並因交易而弱肉強食。我們默默無聞，卻在爲這勾當推波助瀾。城裏的人或來城裏的人，都是堅強的人，也是卑鄙的人，以爲佔據了城堡，就統治了世界。城鄉發展的不平衡加劇了城市的負擔和動盪，有人爲此憂心忡忡，有人惘然不知。這是我們面對的真實，一點也不恐怖，一點也不鮮血淋漓，但那種種痛，很多人還是能清晰的感知。我們渴望我們的現代化卸除我們內心深處的擔憂，解除社會深層裏的隱憂，讓城市成爲一個樂園。這個夢想一直像太陽一樣照耀着我們的心靈。

生活卻充滿看不見的殺伐，表面是冷漠，卻鬧得轟轟烈烈。辦公室裏工作的白領、大路上的行人、公交車裏的站客和候車的那些人，正在各自想着其他的事。我們互不干涉。像不同種類的魚生活在不同水域，生活的利益讓大家陌生，而利益的領域卻讓人敏感，爲了保護自己，我們把個人凝固在自己的位置或圈子裏，相互間不相干。例如你的鄰居，緊靠在一起，卻未必相識。例如對面的同事，平常關係不錯，一直笑臉相迎，以爲可以信任，可在面對上司的時候，他考慮更多的是自己，他不會爲同事而浪費自己的美。城市是以個人利益爲中心的，城市的基礎是利益，所以，每每搞基礎建設，大家都以爲有利可圖。你看那些樹不是假的，路邊的那些花不是假的，卻是人工的.裝飾。這城市的裝飾，無異於一種造假。無論如何強調真實，大衆都會不信任，以爲那是一種掩飾，就像我們在路邊種上樹擺上花，純粹是做樣子給進城的人看一樣，掩蓋了本來的樣子。不相信別人，個人的能力又有限，爲了保護自己，我們越來越冷漠，越來越彼此不相干，也越來越孤單。相應的產業卻發展起來，夜總會、超市、相親大會，能帶來刺激的，我們就覺得有機會展現自己。而其實，在平常生活裏，我們就像城市的各種建築一樣，在陽光下暴露無遺。只是，我們坐上了快車，很少看到自己的影子而已。

當我從河對岸的建築裏鑽出來，攀上過江大橋，向江中心走去的時候，我被城市落日震住了。那是一面落大的銅鑼，懸掛在河上游的蒼茫雲霧裏，緩慢而孤單的下沉，有些悲壯，但這不影響它的聲勢和震撼。緩慢流動的江水拖着太陽的影子，輕輕晃着，像在搖晃一匹橘紅的圍巾，在暮色裏舞動。而此時，城市裏的詩人正在燈火通明的地方徘徊，他們寫的詩歌已經長滿了紅鏽，卻寄希望於酒，於歌唱，於掙扎，於體制，希望通過呻吟獲得救贖。我也無法留念，我只能看一眼，再看一眼，略微停一下腳步後，又兩步並作三步，去趕那已看得見的前程。只是我願意記住，在這裏，在這過江的橋上，偶爾可以看見落向水面的夕陽，在孤獨的陪這這江，陪着這城。當燈光放亮的時候，城鬼魅起來，白天善良的人們開始扭曲變形，盡情尋歡，或者滔滔不絕的傾訴，只爲那一夜的痛快。這無可厚非，我們需要不同的方法來釋放身體裏的壓力，同時載入虛妄的幻想，在天明之後回到原位，又壓抑的玩弄按部就班，就像每天寫一首悶騷的情詩，不爲愛情，只是爲發泄。

過了一夜之後，城市落日的景象逐漸變淡，最後擱在記憶的邊緣，不再主動去觸及。我仍是像往日一樣生活，並且更爲匆忙。因爲孩子家人都從老家鄉下來了。他們不懂城市。而城市心懷叵測的人們，城市馬路上的汽車，城市小巷裏的行人摩托車的混合隊伍，都讓我爲新進城的他們提心吊膽，生怕他們受到欺騙或其他什麼傷害。我要儘可能的把他們保護起來，讓他們看到城市的美，而不是帶着城市的傷離開。所以，每天早上我儘量提早出門，把他們送到公園或購物廣場，在路上一刻也不放鬆的叮囑他們不要相信任何人，對前後左右的人都要提高警惕；黃昏下班的時候我儘量早走，即使他們在電話裏說沒事，但不見着人就是不放心。每天都像繃緊了神經的小螞蚱，卻也樂在其中。

回到家，我的房子，當然也是銀行的房子，坐在沙發上，想靠着休息一下的時候，我一眼瞥見了落城的太陽。太陽墜在小區建築的一個角上，圓圓滿完成的紅紅的一輪，在蒼茫的霧氣裏，很有一些古典味道。我站起來，走到陽臺，把那些掛在晾衣架上的衣服推到一邊，望着那輪紅彤彤的太陽，我找到了人在旅途的感覺。落日下，無論是人在旅途，人在家裏，人在城市，還是人在鄉村，都有一種人在天涯的幻覺。太陽落山，一天永別，黑夜到來，大地將沉靜，人將寂寞，無涯人生，頓時伸手可觸，心裏不免有種人生如朝露的消極想法。太陽西沉，最後只餘淺淺的一眉，而紅霞也像生了鏽般，被黑色侵蝕。我回到屋子，長長的出一口氣，猶如走過了一段負重的人生，輕鬆起來。從那以後，回到家，我都要在陽臺上站一會兒，爲一天送別，同時換上另一種心情，忘記一些生活的紛擾，快樂的面對家人。我想，城市溫情的一面，就是大家仍是把親情看得很重，無論怎樣看重物質，只要觸及到親情，我們中國人的基因總是會讓我們先親情後其他。這城市爲什麼充滿魅力，或許，我們仍然沒有忘記有親情，因此無論怎樣勾心鬥角，但都不會置對方於死地。因爲彼此有一個家，彼此在同一個行業，彼此在一個城市，要鬥爭，更需要包容。這樣，我們纔有凝聚力，推動城市向我們需要的方向發展，彼此獲利。

當你失意的時候，你不妨停下來，看看城市落日。無論城市有多雄偉壯觀，太陽仍然會落下去。當你得意的時候，也不凡看看城市落日。無論你的事業多麼輝煌壯麗，太陽仍然會落下去。如果是我們這種平凡的人，也經常看看這城市落日，輕撫生命流程，而爲我們能在這個城市看落日而感到幸運。無論在怎樣一種環境裏，改變一下態度，或者會發現事物的另一面，讓我們看到真實，也讓我們體會到詩意，無論是棲居，還是定居，生活也必是別有風味的。城市落日，如同在我們的掌心落日。面對落日，如面對自己的胸懷。城市會將我們淹沒，但落日會讓我們見到在憑悼自己，感受到生命被生活蒸乾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