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消失在水的中央散文
這幾日，睡眠極差，失眠、噩夢……
夢裏，那個叫豔子的女孩，着一襲潔白婚紗，笑盈盈地向我飄來，輕柔柔地說：“老師，我這身衣服好看嗎？”
我伸手，想要迎接她，她的身體卻淹沒在水的中央。她拼命地掙扎，驚慌失措地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呼救聲慢慢地、慢慢地消失，水面上，只露出一隻纖細的小手……瞬間，水裏什麼都沒有，只有一河清清的水，飛快地往前流……她，消失在水的中央……
我從夢中驚醒，全身是汗，眼裏是淚，耳邊是她無助驚慌的呼救聲……
我真的希望，這只是一個噩夢，希望她好好的，下個月9月10日，參加她的婚禮。可惜，這不是夢……
8月14日，我在新疆旅遊。因爲兩個景區之間相隔幾百公里，長途跋涉，我到達住地，已是8月15日凌晨兩點過了。洗漱完畢，躺在牀上整理手機相片，準備騰出足夠的空間，明天拍攝美景。
“滴滴”，學生小佳給我發來微信：“老師，豔子死了。”
“真的假的？”我心想，這孩子，半夜三更睡傻了，不會跟我開玩笑吧？
豔子21歲，是我學生曉峯的未婚妻。因常見面，所以熟悉。豔子身材高挑，清秀大方，性格開朗，有思想有追求。她初中畢業，考上了理想中的高中，但因爲家庭的經濟狀況所致，沒能繼續讀書，所以就在城裏酒店當服務員。她勤奮好學，吃苦耐勞，聰明能幹，尤其她待人接物優雅得體，落落大方，得到酒店老闆和員工的一致好評，很快從一個小小服務員，做到了大堂經理，獨當一面了。
豔子和所有女孩子一樣，喜歡吃各種美味糕點，也喜歡做各種美味糕點。一次同學會，她還做了壽司和水果蛋糕給我們品嚐，色香味俱全，大家都特別喜歡吃，不住誇她心靈手巧。豔子聽着大家的誇獎，臉上充滿了自豪和喜悅。
她告訴大家：“我現在努力積累管理酒店的經驗，以後好管理酒店。我有一個夢想，就是開一家自己的小酒店，做出自己的特色，讓遊客們在我的酒店，如回家的感覺，浪漫、溫馨而舒適。還讓客人品嚐到我親手做的各種美味糕點，讓客人住得舒服，吃得舒服。”
她還悄悄告訴我：“老師，我喜歡西方的結婚儀式，浪漫而溫馨。結婚時，我要穿潔白的婚紗，化漂亮的新娘妝，請四個漂亮的姐妹當伴娘，您到時候一定要來哦。”
曉峯，那個內向靦腆的大男孩，也專注地看着她，兩人四目相對，含情脈脈。
這麼熱愛生活、活潑開朗的姑娘，不可能自殺身亡！豔子一向身體健康，更不可能生病去世！豔子，她怎麼會死？
“真的！”小佳彈出兩字。殘酷的兩字，把我從往事中拉回來。我大吃一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爲什麼死了？”心，被利物刺傷，疼痛難忍。
“游泳意外溺水……”
小佳發來截圖：“就是昨晚9點過，河邊幾個小夥子和一個女孩子圍着一個大輪胎順流而下時， 一陣慌亂和救命後，就沒有聽到聲音啦！河面漆黑，也看不到任何手機亮光啦！但願他們是惡作劇，已經順利飄下去了……”
“幾個愣頭青，不曉得是不是故意吼來逗岸上的人耍的，有人已經報案了。我跟着到河邊走了一截，啥子都沒看見，啥子也沒有聽見……”
我心裏想，是不是因爲玩划水太刺激了，條件反射，女孩子嚇得叫了起來。
小佳又發來截圖：“結果出來了，被淹死的人是豔子，21歲，懷孕三個月，準備下個月9月10日結婚。幾個人一起漂皮划艇，被河中的燈塔（有的說是亂石）撞翻。此女不會游泳，一男想把她頂出水面，但失敗！一屍兩命啊！好嚇人啊！”
天啊，這是真的`？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不是同名同姓的人呀？”
“真的，就是她！下個月10號就要結婚了，她還請我當伴娘！”
“好可惜（流淚）！希望這不是真的（祈禱）！”
“我都覺得好可惜，還有一個未出生的小寶寶（流淚）。”
“已經5個小時了，屍體還沒找到（流淚）。”
“不會游泳，還懷起娃娃，遊什麼（流淚）！”
和小佳交流，得知豔子爲什麼不會游泳，還懷着孩子去玩水的原因。今年的赤水城區，從7月份開始，一直高溫不降，都是39度以上，已經50多天沒有下過雨了。8月6日，40.6攝氏度，超越四大火爐，成爲全國第一高溫地。8月7日41.1攝氏度，創有史以來赤水最高溫，繼續蟬聯全國高溫榜首。
大街小巷的樹木，被烈日暴曬得脫水，綠化工人每天早晚都給樹木澆水。但有的樹木，還是沒有逃脫死亡的魔爪，在盛年之際，過早地夭折，留下滿樹的枯枝，烤焦的黃葉，滿目的淒涼……
這樣的高溫，我們都受不了，儘量在早晨出門，下午躲在屋裏吹空調。還有人，跑到鄉下去避暑了。大家都如此懼怕高溫，何況有身孕的豔子？豔子，懷着寶寶，出門不方便，且婚期在即，她要準備一些婚禮上的事情。
長期呆在空調屋裏，對身體不好，對胎兒也不好。一天到晚，開空調，關空調，開空調，關空調，反覆折騰。
未婚夫曉峯看着豔子被高溫折騰得汗流浹背，日漸消瘦，心疼萬分。曉峯想爲心愛的姑娘和肚裏的寶寶，抵擋一下高溫的摧殘。他思來想去，勸豔子去河裏玩水，降降溫，消消暑。他知道豔子不會游泳，便找來一個大輪胎，當划艇。爲安全起見，還找了三個會游泳的朋友，一起保駕護航。豔子抵不住曉峯再三安全保證，欣然同意。
他們順河漂流時，大家小心翼翼地保護着坐在大輪胎裏的豔子。進入河水，河水冰涼，給豔子帶來一絲清涼。豔子划着水，爽朗地笑起來。這是酷暑以來，豔子感覺最涼快的一天，身心都很舒暢。曉峯看着豔子開心，自己也十分高興。
沒想到，漂流到凱盛河段時，發生了意外：大輪胎被撞翻，豔子落入水中。她不會游泳，嚇得驚慌失措，不停地拍打水，不停地呼救。身邊的曉峯和三個朋友，都沉入水裏，試圖托起她。因爲天黑看不見，只有曉峯一人抓住了豔子的手，但是，體力不濟，最後，連豔子的衣角也抓不住了。曉峯慌了，露出水面，大聲哭了起來……
茫茫的黑夜，沉沉地籠罩着無邊的大地，周圍死一般的靜寂。我的心，卻難以平靜。我的心，落到了冰點，忍着傷悲，對小佳說：“孩子，早點休息，注意安全。明天和意外，不知道誰先來……”
那一夜，我失眠了，我多麼希望這不是真的！我多麼希望只是做了一個可怕的夢！
一閉上眼睛，豔子就出現在我的眼前，純真的臉，甜美的笑，輕柔的聲音……
兩天後，小佳告訴我，豔子的屍體找到了。小佳去殯儀館，送了豔子最後一程，希望她和未出生的寶寶一路走好！豔子的媽媽，哽咽着，用顫抖的手，爲女兒穿上潔白的婚紗。可是，媽媽永遠看不到女兒的婚禮了，永遠看不到小外孫的降臨了，永遠吃不到女兒做的美食了，永遠聽不到女兒的撒嬌了……
“我可憐的豔子，你怎麼忍心丟下媽媽呀……”豔子媽媽哭着，暈倒過去……
憔悴消瘦、鬍子拉碴的曉峯，幾乎要崩潰了，跪在地上，緊緊地抱着豔子的屍體，痛哭流涕，不停地懺悔：“豔子，是我害了你……我是兇手！我是兇手……我不該喊你下河！我不該喊你下河……”
那一夜，我失眠了。眼前，一襲潔白婚紗的豔子，天仙一般，輕盈盈向我飄來，甜甜地詢問：“老師，我這身衣服好看嗎？”當我向她伸出手時，她，卻消失在水的中央……我早已淚流滿面，失聲地哭了起來……
第二天的旅程，我的心情低落。看着血紅血紅的夕陽，帶着無盡的傷感，慢慢地消失在天的盡頭，連同那個鮮活的生命消失在天的盡頭……
新疆的風景很美，真的很美，很美，但是此刻，一切美景已索然無味了，我的心裏堵得慌，淚水幾度模糊了雙眼。
夕陽今天落下，明天還會升起；花兒今年謝了，明年還會再開；鳥兒早上飛走了，晚上飛回來。可是，我們的生命，只有唯一的一次，失去了，就再也不會回來！我們的生命，是堅強的又是脆弱的，在很多時候，我們需要好好把握自己。珍愛生命，遠離危險，敬畏自然，這樣，生命纔會有長度，纔會有寬度，纔會有厚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