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懷夾在筷子裏的愛散文

三十五年前的一個黎明，伴着陣陣啼哭聲我來到了這個世間。讓父母失望的又是一個丫頭片子。農村重男輕女思想很嚴重，父母也不例外。上面有個大嫚，我自然成了二嫚。年小的我體幼多病，風一吹便搖搖欲墜。三歲還不曾開口說話，只會咿咿呀呀，父親嘆氣怎生了個啞巴。一天，我開口喊："爸爸！"父母驚喜萬分差點把家裏的茶壺打翻。

父親在青島一家倉庫做搬運工，每次回來總帶很多好吃的餅乾。我像饞嘴的貓兒跟在父親身後，父親用扎人的鬍子來回摩挲我臉，我喊爸爸臉上有刺扎人。那時二嫚不喜歡吃玉米餅子，常常餓得哭。母親總想方設法做些白饃給我吃，可口飯菜也夾在我碗裏。我在父母關愛裏忽忽長高，不但長了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還擁有了一對水靈靈的雙眼皮。那時被送往育紅班的我特臭美，帶領小夥伴們把鄰居大門上紅對聯全撕了，紅對聯蘸着水描紅嘴脣，黑色的墨汁畫着彎彎的眉毛。等我和小夥伴打扮好站在家人面前，幾乎嚇壞了家人。他們都以爲來了跳大神的。

那一年冬天特冷，大白菜得了一種奇怪的病都爛在地裏。沒辦法，母親帶我們上山撿別人不要的菜葉。我和大嫚挎個籃子跟母親上山,沿着白菜地仔細找尋可以吃的菜葉和菜幫。回家後母親反覆洗，還用家裏珍藏的乾乾魚和一起蒸着，我們一大家子圍在炕上吃得很香。

父親爲養家餬口推着一輛破舊自行車沿大街小巷吆喝收破爛,銅鐵鋁製品都收。父親很辛苦，常常爲省幾元錢的.午飯寧願捱餓。我能想象出飢腸咕嚕的父親是怎樣弓着腰行走在崎嶇山路上，以至於現在我看見大街上收破爛的人總有一種複雜情感。父親有一年收購一輛廢舊的拖拉機賺到了幾百元錢，爲慶祝，母親買回一盆大骨頭熬了一鍋湯。我們幾個孩子坐在飯桌前饞得流口水，就等母親把骨頭端上來開吃啦！母親笑眯眯看我們丫幾個手拽着骨頭大口大口啃。

街上收破爛的人越來越多，父親又改行賣爆米花。記得爆米花是一毛錢一袋，然後很多包爆米花裝進一個大編織袋裏，因爲體積大且發飄父親便在自行車大梁上栓一塊很重的鐵塊。我經常偷爆米花吃，吃得嗓子冒煙才住手。現在想或許是小時候吃爆米花吃得太多了，以至於我現在渾身上下就是活脫脫一爆米花。

臨近年關，父親聽從了別人建議去萊西販鞭炮。夜裏很晚,我們睡一覺醒來，父親纔回來正在那裏吧嗒吧嗒吃飯。父親低聲和母親說:“往回走的途中被安檢的攔住了，說沒有販賣鞭炮的證明一律扣押！”老實巴交不善言談的父親託人託臉把鞭炮帶回家已過最佳銷售時間，母親讓父親寬心，日子會越來越好的。母親給我買了玫紅色的麪包服，大嫚和三嫚也有了新衣服；父母沒有添置新衣，還說難過的日子好過的年，一眨眼就過去了。日子過得緊巴，父母卻用言行來溫暖着我們的身心。

開春，父親要隨開礦的人去打石頭，這活累還要安置炸藥。母親不同意。父親看着家裏花銷越來越大，決定去鎮上食品廠進一批凍豬頭。禮拜六、禮拜天我騎自行車陪父親走街串巷吆喝：“賣豬頭肉嘍！賣豬頭肉嘍！”那些大姨大嬸誇我賬算得又快又準，父親憨笑自己三個閨女呢。上初中時，父親聯繫海陽一家生產洗衣膏的。每天騎着自行車後座整齊封着10箱洗衣膏就出發了。農村老孃們都願意買父親的洗衣膏，不但質量好服務態度也好。一箱洗衣膏能賺5塊錢，父親一天賣20箱就是100塊錢，收入很可觀。有時跑出五六十里路，很辛苦的。那時的我非常討厭下雨下雪，因爲雨水會淋溼父親肩膀，雪會讓山路更難走。永遠忘不了，父親被突如其來的大雨留在外鄉，情急之下，父親把自行車趕進農戶的屋檐下，而他自己躲在人家的雞舍裏。雨後，父親回家來，衣服身上全是雞溜溜。（雞溜溜是我們那的土話，意思是雞身上的蝨子）

父親靠賣洗衣膏供我們三個孩子唸完了中專，我們相繼在煙臺找到穩定的工作。父母爲了我們，做出一個驚人的決定，那就是舉家搬往煙臺！因爲我和大嫚在臘月時帶着年貨坐車回家，顛簸的山路里走了接近四個小時!我和大嫚暈車都難受死了。大嫚喊停車要去廁所，車停下，無奈人太多出不去。只能從車窗爬出來，到一農戶家裏。跑步回來又從窗戶爬進來。那種經歷一輩子都難以忘懷，車廂裏全是煙味臭腳丫子味，痛苦得就要死去一般。房子買好，家沒搬來。那是我人生最無助最痛苦的光陰。那時我年少輕狂，不知自己能吃幾口乾飯。不但辭掉了穩定的工作，還不知天高地厚要去報社報到。因計劃落空只能去養雞場撿雞蛋，推雞糞；去瓶蓋廠打工。親眼目睹一女工因疲勞整個手臂被機器碾碎，脆弱的神經在那一刻崩潰。這時大嫚來電話說父母已經在來煙路上，大嫚叮囑我躲起來千萬不能讓父母看到。父母帶一包煮熟的芋頭地瓜下車，那時房子鑰匙還沒到手，父母和大嫚三嫚坐在樓房旁邊的石階上面坐了半天，父母在那唸叨："俺的二嫚怎麼不來?"其實，我就躲在不遠處的宿舍。回家後父親怎麼琢磨也不對，他堅決對母親說："二嫚怎麼不見啦?我要去找二嫚！"父親獨自一個人踏上了開往煙臺的客車。沿着大街小巷逢人就打聽，有沒有姓蓋的年輕姑娘在某個冰糕廠上班？問了很多人都沒我的消息，父親很失望。

好多年的一個午後，母親坐在坑上說要給我講個故事。那時我由一個懵懂的女孩也變成了一位母親。兒子就在旁邊玩耍，母親語調平淡講父親尋我未果的那個夜晚，父親頂着腦門和臉上的血汁回家了。父親爲了追趕最後一趟客車，追上後着急把火的上車一頭撞上了車把手！

心掠過陣陣痛。嗓子堵的厲害、聲音嗚咽。就像今天我對着鍵盤打字的時刻，淚還是滑了下來。今天是兒子的生日，也是感恩的日子。感恩父母對我的養育教誨，感恩這麼多年您對我的不離不棄！不管我是爲工作發愁的孩子，還是衣着光鮮的個體老闆！

希望在父母生日的當天，我爲父母親捶捶後背，捶捶肩。爲父母親洗一次腳，盡一點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