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草賦散文

“我從山中來，帶來蘭花草。種在小園中，希望花開早。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時過。蘭花卻依然，苞也無一個。眼看秋天到，移花供在家。明年春風回，祝汝滿盆花。”這是胡適老生所著《希望》中的一首詩歌，這首詩歌譜成的歌曲曾風靡大陸和港臺，被國人評爲經典的校園歌曲。在我深深的腦海裏，始終有一個結，養好蘭草不容易。

家妻弟弟大學畢業剛參加工作，是一位智商很高、疏於懶惰的“現代人”，是個理論知識豐富、動手能力差的“撒把式”。春分時節，在一次閒談中，也不知道他從哪位調侃高手中覓得：鄭板橋獨愛竹子和蘭草、喜歡畫蘭花和竹石，齊白石在家裏天天和蘭草爲伴，一生畫得最多的就是蘭草。我原認爲，他只是說說而已，無非想表示他的博學多才。果真，不幾日，他家的陽臺上多了幾個四方口尊，兩側手工刻繪有花草，另兩側題有詩詞的紫砂盆。再看，他購的蘭草幼苗，淺綠的葉片，斑斑點點，又細又長。扭曲的莖，凌亂地散落在紫砂盆的四周，與其說是蘭草，卻像冬日裏枯萎的牆頭草，被風一吹，就能連根拔起，沒有一點生命力。

我深知蘭草不好養，再加上他以前有失敗的養鳥、養魚經歷，就用輕佻的語氣說道：“就你養蘭草，老爸不參與，你獨份？”

“嗯，怎麼啦？”內弟不屑一顧地回答我。

我看了看旁邊空蕩的鳥籠、空着的水族箱，用否定的口氣，拉長聲音說：“別忘了鳥的‘悲傷’，魚的‘漂浮’啊！”

“此一時，彼一時，老是帶着有色眼睛看人，煩人！”內弟沒好氣地說。

我用打賭的口氣說：“行，蘭草開花時，正是全家聚會時，我請客；蘭草枯萎時，也正是全家聚會時，你出錢，我還請客。”

洞察秋毫的岳父一直在旁“觀戰”，爲了激勵孩子的信心，當機立斷擬定好一份君子協定。雙方在協定上簽字後，由岳父保存。內弟可能是被我不屑一顧的輕藐激勵了，同時，也被老爸的一張協議束縛了，不得不重裝上陣。他買來了養蘭草方面的書籍、養花的各種工具，大到鐵鍬、水桶，小到噴壺、剪刀，甚至還有土溫表，又用曬乾的松針葉和腐草培育出適合蘭草生成的新土，重新移土換盆、施肥澆水，養蘭計劃開始了。

北方的春天是料峭的，白天，室內寒冷不利於蘭草生長，中午室外大太陽下，溫度稍高，有利於蘭草生長。內弟每天利用中午休息的時間，把蘭草搬來搬去、進進出出，很有一番熱鬧。經過幾天來回折騰，淺綠的葉片尖部變得枯黃，大有蔓延之勢，又細又長的莖稈雜亂無章、橫七豎八，幾乎要貼在紫砂盆上昏昏入睡、殘喘聲息。岳父看到此景，美其名曰：“虛心竹有低頭葉，傲骨梅無仰面枝，大概蘭草也有這個習性吧？”明明枯萎的事，說得這麼有詩意，不愧是賞識教育的專家，真會給兒子打氣。好心的岳母，趁內弟不在家，用剪刀把枯萎發黃的枝葉尖部剪去，把病技剪掉。經過她的`一番打扮，原本稀疏的蘭草葉子卻越來越短、顏色越來越憔悴，顯得光禿禿的，快要枯死了。我兒子說：“像掉了尾巴的雞，禿尾巴鷹！”岳母接着說：“禿尾巴雞跑得更快。”全家哈哈大笑，只有內弟流露出似笑非笑的苦笑，從臉上可以看出他的辛酸和無奈。我言道：“養蘭養得是習性，草木有草木的習性，不要以自己習性去改變蘭草的習性，名爲愛蘭，其實是害它，您只要按照時令確定它該乾乾或該溼溼，它自然就非常茂盛了。”

隨着內弟對蘭草精心的養護，再加上岳父周而復始的鼓勵，他養蘭草的信心有增無減。也不知是他的虔誠還是頑強的生命力，蘭草得到了極大的釋放。柔發的長葉，披披灑灑，略顯幾分疏瘦而又平添出幾分勁拔。再細看，蘭草那隱於泥土中的根莖也抽出了嫩嫩的新芽，一個小小的綠色生命破土而出。原本淺綠的葉子顯現出翠綠，綻發出生命的光澤。部分新芽已開叉，正茁壯成長。翠綠的葉子變成了墨綠，一條條葉脈清晰可見。隱於蘭草中的花莖長出了一個個花骨朵，鮮嫩嫩、油亮亮，在陽光的照耀下，就像繁星點點，閃爍着銀白色的光芒。

深秋的一個夜晚，內弟打電話說：“我的蘭草開花了，週末來賞花，別忘了帶上錢哦……”

週末，華燈初上，全家剛到客廳，直奔蘭花而去。在柔弱的燈光下，遠觀，先前的花骨朵已綻放出淡黃色的小花，三個花瓣很小，簡約中透着冷豔，兒子風趣地說:“真像電風扇的扇葉，可惜沒有風。”老婆說：“我看像笑臉，正在向我們微笑呢。”我湊近細看，花姿玲瓏潔雅，三個小花瓣加上中間的花蕊，極像一個個笑臉，巧笑嫣然着生命的偉大。我閉上眼睛，用鼻翼輕觸着葉片，用深呼吸來感受它的清香，絲絲流溢，沁入心扉。席前，老岳父拿出了珍藏多年的特釀竹葉青酒、特級茉莉花茶。我猜想岳父的意思是，只有這清醇甘甜的美酒、香飄四溢的花茶，才能配得上這冰清玉潔的蘭花吧。

席時，也許是大家被蘭草的高潔的品性所感動，也許是大家對蘭草的悠然所感染，交談的話題自然與蘭草有關，個個都像謙謙君子，有思有想，有理有節。

席後，好長時間不動筆的岳父即興賦詞一首：

清平樂

茗香夕照，獨自任逍遙。

秋風漸緊涼意到，千古幽貞蘭草。

清逸玉潔芳嬈。香飄四溢圍繞。

白髮咱家翁媼，相溶以沫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