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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作的樂趣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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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來,世上幸運的人——世上唯一真正幸運的人,是那些以工作爲樂的人。這個階層的人並不多,還沒有人們常說的那樣多。也許,作家是其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之一。就幸運而言,他們至少享受着生活中真正的和諧美。依我看,能使工作成爲樂趣,是世人值得爲之奮鬥的一種崇高的榮譽;而且,我毫不懷疑別人會羨慕這些幸福的人,因爲他們在快樂地噴一涌的幻想中找到了生計,對他們來說,每勞動一小時,就是享受一小時,而休息——無論多麼有必要——是令人討厭的插曲,甚至度假也幾乎成了一種損失。無論寫得好壞,寫成多少,只要在意,就可嚐到謀章佈局的樂趣。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臨桌而坐,整整四個小時不受打擾,有足夠數量的雪白稿紙,還有一支“擠一壓式”妙筆——那才叫真正的幸福。全心全意地投入一項令人愉快的職業——此願足矣!外面發生什麼事又有何妨?下院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吧,上院也可如此。異教徙可以在全球各地大發作。美國市場可以徹底崩潰。證券可以下跌;女權運動可以興起。沒有關係,不管怎麼說,我們有四個小時可以躲開這俗氣的、治理不善的、雜亂無章的世界,並且用想象這把鑰匙,去開啓藏有大千世界一切寶物的小櫥。

寫作的樂趣散文隨筆

說到自一由,既然自一由自在的人爲數不多,難道作家還不算自一由?既然獲得安全感的人並不多,難道作家還不算安全?作家作業的工具極爲平常,極爲便宜,幾乎不再有商業價值。他不需要成堆的原材料,不需要精密儀器,不需要有人效犬馬之勞。他的職業不靠任何人,只靠自己;除了他自己以外,任何事都無關緊要。他就是一國之君,既自給,又自立。任何人都不能沒收他的資產。任何人都不能剝奪他的從業資本;任何人都不能強迫他違心地施展才華;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他按自己的選擇發揮天賦。他的筆就是人類和各民族的大救星。他的思想在自一由馳騁,任何鎖鏈束縛不住,任何貧困阻擋不住,任何關稅限制不住,甚至“泰晤士”圖書俱樂部也只能有節制地對他的收穫潑一點冷水。無論作品是好是糟,只要已經盡力而爲,他就會感到歡快。在變幻無常、撲朔迷一離的政壇活動中,我每每以此信念自勵:我有一條通向安逸富饒之地的退路,在那裏,任何無賴都不能追蹤,我永遠不必垂頭喪氣或無可事事,即便沒有一丁點權力。確實,在那時,我才爲自己生來就愛好寫作而真誠地感到欣慰不已;在那時,我纔對各個時代、各個國家所有勇敢而慷慨的人充滿感激之情,因爲他們爲確立如今無可爭議的寫作自一由進行了鬥爭。

英語是多麼崇高的工具!我們每寫下一頁,都不可能不對祖國語言的豐富多采、靈巧精深,產生一種實實在在的喜悅。如果一位英國作家不能用英語,不能用簡單的英語說出他必須說的話,請諸位相信,那句話也許就不值得說。英語沒有更廣泛地得到學習是何等的憾事!我不是要攻擊古典教育。凡自命對文學有一丁點鑑賞力的人,都不可能對希臘羅馬的吸引力無動於衷。但我承認,我國目前的教育制度卻使我憂心忡忡。我無法相信這個制度是好的,甚至是合理的.,因爲它把唯有少數特權人物和天才人物才能欣賞的東西,一古腦兒擺在很不情願又很不理解的人民大衆面前。對公立學校的廣大學童來說,古典教育從頭至尾都是一些冗長的、毫無用處的和毫無意義的廢話。如果有人告訴我,古典課程是學習英語的最好準備,那我就回答說,迄今爲止,大批學生已完成了學業,而這個準備階段卻仍然很不完善,未能收到它所保證的任何好處。

即使那些無緣成爲大學者、但對古代作家有所瞭解的人,難道可以說他們已經掌握了英語嗎?究竟有多少從大學和公學畢業的年輕紳士,能夠嫺熟地寫下一段拉丁詩文,使墳墓中的古羅馬人聞之動情?能寫出幾行佳句的人何其少也!更不要說能用簡單的、正確的和練達的英語寫出幾個精彩段落的人了。不過,我倒是極爲仰慕古希臘人——當然我得仰仗別人把他們的情況告訴我——我想見到我們的教育專家至少能在一個方面效法古希臘人。古希臘人是如何使自己的語言,成爲人類迄今所知最典雅、最簡練的表達方式的呢?他們花畢生時間學習希臘語以前的語言了嗎?他們無休無止地堅持探索已消失的世界的原始方言了嗎?根本沒有!他們只學習希臘語。他們學習自己的語言。他們熱愛它,珍惜它,點綴它,發展它,因此,它才能延續下來,成爲所有後代人的楷模和樂趣。毫無疑問,對我們來說,既然英語已經爲自己在現代世界贏得了如此無與論比的疆域,我們至少能從古希臘人那裏學到一條道理,在數年教育中稍微操點心並撥出一些時間,去學習一種也許將在人類未來進步中起到主導作用的語言。

讓我們都記住,作家永遠可以盡最大的努力,他沒有任何藉口不這樣做。板球巨星也許會狀態不佳。將軍在決戰之日也許會牙疼,或者他的部隊很糟糕。艦隊司令也許會暈船——我作爲暈船者滿意地想到了那種意外。卡魯索也許會得黏一膜炎,哈肯施米特也許會得流感。至於一位演說家,想得好和想得正確是不夠的,他還需想得快。速度至關重要;隨機應變越來越成爲優秀演說家的標誌。所有上述活動都需要行動者在一個特定的時刻傾其所能,而這一時刻也許決定於他完全無法控制的種種事態。作家的情況不一樣。不到萬事俱備,他永遠不必出場。他永遠可以發揮最大的能力。他並不依賴於自己在某一天的最佳一刻,他可以把20天的最佳時刻加起來。他沒有理由不盡最大的努力。他的機會很多;他的責任也很重。某人說過——我忘了此君是誰——“話語乃唯一持久不滅之物”。依我看,這永遠是絕妙的思想。人類力量的最偉大的傑作,即人類用石塊壘起的無比堅固的大廈,也會夷爲廢墟,而那脫口而出的話語,那思緒起伏時轉瞬即逝的表達卻延續了下來,但它不是過去的迴響,不是純粹的建築奇蹟或神聖的遺址,它力量依舊,生命依舊,有時候遠比初說時更堅強有力,它越過了3000年時光的峽谷,爲今天的我們照亮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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