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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記憶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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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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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罐實際上就是一種矮矮的、大肚子的敞口陶罐。在我孩提時代,它曾經是我們家鄉一帶一種常見的煮茶工具。

一隻馬罐的容量與一隻熱水瓶的容量差不多。爲什麼叫它馬罐,這大概與它那矮墩墩的形狀有關吧。譬如在我家鄉一帶方圓百餘里範圍內,人們把那種矮式的小方木凳不是稱作凳子,而是形象地將它叫做“馬”。這是一種多麼貼切的稱謂。馬罐的主要作用是用來煮茶。在生火做飯之前,將放了少量茶末或茶葉的馬罐裝滿水蓋上蓋子然後將它塞入竈膛內,這樣煮一頓飯就能燒開好幾罐茶水,而且既省柴禾又省茶葉。有時,馬罐也被用來煨湯或煨燉豆子之類的,那只是用它來偶爾改善一下伙食打打牙祭,其實並不常用。這時煨湯的主料一般是莊戶人家捨不得丟棄的陳臘肉皮,然後再在馬罐裏放進一把綠豆或者黃豆,煨燉出來的就是一頓美美的清涼去火的佳餚。當然,如果能夠破例煨燉上兩隻豬蹄子或者是一隻老母雞,那整個家庭不亞於是過了一個奢侈的小年。

印象最深的是用馬罐來煨燉棠梨。棠梨是棠梨樹上結出的一種果子,成熟了的棠梨只有豌豆大小,結成一串串的,顏色呈黃褐色,吃起來有一種酸酸和澀澀的味道。在我家鄉,幾乎每一座村莊都會有幾棵歪歪扭扭的棠梨樹,不過這些歪歪扭扭的棠梨樹,它的材質卻異常結實,如果經木匠的能工巧手一製作,立馬就是上好的、經久耐用的傢俱。棠梨樹開花結果的規律與梨樹相同,在春季裏開花,花是細碎的小白花,一朵朵簇擁成一團,花謝之後就開始結出一串串小小的果實,這就是棠梨。棠梨要等它長到初秋纔可以食用。儘管棠梨有着一種酸澀的味道,小時候我們卻將它視爲珍貴的果實。因爲要想辦法消除它的澀味,我們於是發明了好幾種吃法。最受小夥伴們推崇的有兩種吃法。一種是將採摘下來的棠梨洗淨,然後將一串串的棠梨裹進一隻只紮緊的稻草把中,待到一兩個星期棠梨被捂得發黑後就可拿出來享用。另一種就是將棠梨放入馬罐,然後在馬罐裏裝滿水,最後將馬罐塞入竈膛裏進行煨煮。當一頓飯燒好後,我們並不急於取出馬罐,而是利用竈膛裏餘燼的熱量再讓它煨燉一陣子,一直等到餘燼徹底燃熄時再小心翼翼地將它拿出,輕輕吹去蓋子上的竈灰,掀開蓋子馬上就能聞到一股濃濃的香氣撲鼻而來。隨後將罐子裏的水徹底倒淨,之後就將棠梨拿出來享用。經過這種方法煨燉的棠梨,可以說彙集了棠梨的所有優點而又消滅了它那些酸澀味,因爲酸澀的成分在煨燉棠梨的過程中已經被罐子裏的那些水慢慢吸收走了。

——慢慢地咀嚼和回味故鄉:那種被煙火薰得黑不溜秋的馬罐,它不僅見證了鄉村繁衍生息的歷史,而且也讓我們這些土生土長的鄉下人,在孩提時代就學會了用一隻小小的馬罐,去用心煨燉生活。

而今,馬罐已經從我們的現實生活中徹底退隱和消失了。現在,生活在一座小城的我,多麼想沿着時間的落差逆流而上,去聽一聽馬罐沸騰生活的香味和濤聲。或許,馬罐根本就沒有消失,它,只是躲藏在了時間的深處。或者說,它只是被後來的美好生活給掩藏起來了。如果我們將自己的身姿放低、再放低,並且是連續地一低再低,就一定能夠打量到它。

有些寶貴的東西,如果你久久地存放在心上,它就會漸漸衍生爲一種幻象或者符號。令我心靈的味蕾泛起難以形容和描繪的味道!沿着弧形的曲線,抵達的是生命的火焰——馬罐,那泥質的陶器,飽滿的胃,盛放着的,是我質樸的鄉土和家園。

【稗子】

把自己裝扮成水稻的模樣,稗子是一種混跡在莊稼田裏擠佔稻子養分的害草。

“一粒雞屎壞缸醬,一棵稗子壞田秧。”這是一句農諺,由此可見稗子對莊稼的危害程度。如果一棵長在秧田裏的稗苗沒有得到及時的清除,等到它長大後將結出的許多細小籽粒撒落在秧田裏,那將不知道要危害到多少棵無辜的秧苗。

在孩提時代,每逢我在秧田裏扯秧苗時,父親總是要反反覆覆地交代我要將那混雜在秧苗中的稗子剔除,並教我如何去識別它們。一是從顏色上區分,稗苗葉子的顏色比秧苗的色澤稍微淡一些,呈鵝黃色,而秧苗的葉子卻呈深綠色。二是從光潔度和形態上區分,稗苗的莖稈像白玉般圓潤光滑,葉子也比較纖秀、細長,而秧苗的`莖稈相對要粗糙和扁平一些,莖稈的根部呈現出的也不是白色而是紅褐色,同時葉子也要比稗苗的葉子肥大一些。總之一句話,從外形上看稗苗比秧苗要好看一些。但是光好看不中用!散發着泥土的哲理和味道,父親這個老實巴交的農民,當年在秧田裏硬梆梆地扔給我的這句響亮的、有着極高含金量的哲學,卻令我一直臉紅到了今天。

其實,稗子並不是專指稻田裏生長的那種害草,它結出來的籽粒通常也被人們稱作稗子。我曾經試着咬破過一粒稗子的籽粒,那細碎的籽殼裏包裹的竟然也是米粒一樣的成分。或許,稗子與水稻是源於同一個祖先?不然,它們在外在上爲何有那麼多的相似之處?記得聽父親說過,稗子的籽粒曾經一度被收購過,爲的是用它去釀製酒。父親說他青年時就喝過不少用稗子釀製而成的酒,並且說稗子酒的質量絲毫不比那些五穀雜糧釀製的酒差。這是我所聽到的關於稗子的唯一優點。不過,那是糧食短缺年代的事情了。現在,還有誰願意將那一粒粒細碎的籽粒視爲黃金般的穀物?而且,莊稼人也並不因爲稗子曾經有過被釀製成酒的“光榮履歷”而改變對它的看法和厭惡。今天,鄉親們在插秧、除草、打藥等不同農活時節,依然要果斷地將那害草從莊稼田裏清除。因而,稗子還是依然難逃從莊稼田裏被攆的命運。

老是喜歡將自己裝扮成水稻的模樣,混跡於莊稼田裏去擠佔肥沃的地盤和消耗那本不該屬於自己的養分。我真不明白,稗子爲什麼總是要那麼挖空心思地不學無術,在這一點上,它倒真的是與《韓非子》裏面那個濫竽充數的南郭先生十分相像。漢字是一種能表意的文字。單就“稗”字右邊的那個偏旁,就可以看出祖先在創造這個方塊字時,是早就給稗子的品行定了性的。

我不是稗子。我是鄉村裏的一棵稻子,只不過是源於一次偶然的機緣,我被隨意地移栽進了一個小鎮,隨後又被幸運地移栽進了這座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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