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柳佳人抒情散文

那把油紙傘，就擎在她手中。

煙柳，罩在油紙傘之外，輕舞着一絲又一絲的微風，聆聽着一波又一波的真情。煙柳含煙，眉眼含湄。蘇州的細雨在外面飄，紅顏的心雨於傘下落。

那是三月初的傍晚，她靜靜地站在柳煙之中，分不清哪裏是煙，哪裏是柳，哪裏是她。但是，她那淡青色的旗袍，卻頑強把她的身材做成風景，立領、偏襟、疙瘩扣兒、胸前金邊藍花，把她的眉眼、口鼻，寫進了多少婉約，多少清雅，多少落寞……修長衣飾裏似有精魂，束守着繽紛淚寫的深愛。

細看眼神，婆娑含淚，哭痕似存，但眸中絲絲堅定多過哀怨，縷縷心夢依然蔥蘢。傘外菸柳，就那麼颯颯地鬧了一陣，週週遭遭地圍攻了幾圈兒，風就輕了，雨也是要停的樣子。她的腳卻兀自守定，身姿亭亭玉立，一絲不亂；身後的頑石，把這影像全都看入眼中。

這種情思，書寫未完，是獨作的`心經；這種風致，篤定不捨，豈能煙柳搖落？

是呀，她的心靈和思緒，一直沒有睡。正趕上三月的時候，草醒了，柳醒了，傘張着，她的心，也長了薄衣樣的翅膀。

轉忽，背景古舊了，青春古舊了，滿眼的韻腳古舊了，好像頓然有什麼遠去了。那一剎那，她猝然飛臨到遠遠的歲月中去了。之間，她的心卻因那清妙的藍——有些醉了，忘掉了自己身處何時、何代……

她還託着那把傘，靜靜地站着，眉眼裏含着煙柳，她的心是醒着的，她知道春天不該散場，也不會散場。

她一直明白，自己不過是青萍一葉，不在三月看柳，不寄身在“春來江水”，怎能領略“綠如藍”的境界？青春不妖，清麗撈夢，細雨小腳在春空裏飛奔着。她自己就這麼癡着、望着、守着，唯恐在一瞬間神思遁失。但她不管，即使愛有多苦，已經——心有所依。說也說不盡，道也道不明。

也許所有的仕女，全是這樣的，把心靈裝上翅膀，披上羽衣，興躍躍地與風柳處在一處。把膽怯鎖在心底，但並不喧譁，不激越，不吵鬧，也不要羽化而去。是的，她只相信自己是有羽的，把細雨小腳甩在身後，那就夠了。

她恍惚歸入三月煙柳的波動中，嫋嫋春風在下，娜娜軟語在下，桃花之源在下，鍾愛那人在下，一川煙柳的鄉土在下……

春忽然深了，她用早春的青嫩把自己裹住。兩環粉色的玉鐲，在腕間執意地亮着，她也好像懂——即便自己再愛清雅之色，在這春意潛行的時候，也要與天地呼應一份暖意。她不清楚，也不想清楚，這粉粉的顏色，到底嫵媚了誰的眼睛？

她決定還要站下去，站成讓人看不夠、看不透的心音之柳。歲月正好，跟風把玩，與雨追逐，和愛相思，這樣半輕鬆半不輕鬆地站着，只感覺到春在，草在，石在，雨滴在，情韻在，就好了；只想自己靜在煙柳裏，癡於情思間，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