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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望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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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注意沒有?在燦爛輝煌的超市裏,或在廣場花園景區等公共場合,只要是成雙成對的少男少女,走路時基本都是肩並肩、手拉手、談笑風生的,有的甚至不論場合不時給對方一個飛吻。呵呵,那副親暱勁兒、甜蜜勁兒、幸福勁兒,令目睹者不僅僅羨慕,甚至有點嫉妒。

願望散文

但中老年人就不同了,特別那些六十往後的兩口子,他們只要在公衆場合露面——據筆者多次有意無意地觀察,老兩口基本都是男在前,女在後,二人相距一米多遠,並且繃着嘴,板着臉,表情麻木,互不說話。是不是婚前婚後、青中年時期已把話說完,如今無話可談了?還是久經滄桑、大徹大悟、心如止水,無論多麼沸騰的生活也懶得成爲話題呢?若真這樣的話,兩人回到家裏怎麼辦?一個臉寒着,一個臉黑着,互不搭腔,這樣的日子多麼寒冷啊!

這你就多慮了,一進家門他們不僅馬上熱鬧,而且熱鬧得完全超出你的想象。

我的話是有根據的,因爲我與夫人也年過花甲,體會多多。

記得那天回來,她問我中午吃什麼飯,我馬上不耐煩地道:“唐僧肉。”

“怎麼了?誰又惹住你了?”

我說:“明知道我是個麪條命,哪天上午離開過麪條?你還要沒話找話地問!”

“什麼?你昨天不是說,記得我婆子媽做的蘿蔔絲米飯也很好吃的',想變變花樣嗎?”

我一激靈,想起來了,昨天與她閒聊時確實說過這話,怎麼忘得千乾淨淨?

夫人“咯吱”一聲坐到身後的沙發上,半躺着,說:“我也喜歡吃唐僧肉,也想長生不老,你抓緊備料,拿來了我做——”

“你看看,我是句玩話——”

“那惡狠狠的樣子、口氣,玩話能是這麼說的?”

這是前天的事兒,硝煙還沒散完,新的戰鬥又打響了。

當時我正在院內悠悠觀花,忽然聽到臥室內夫人急急地喊:“李栓成,李栓成,快快快!”

我忙衝進去,見她仍半躺在牀上看電視,只是淚光閃閃。她告訴我一條剛看的新聞:一女士在馬路邊停車,五歲的女兒先下,女士跟着。這時又過來一輛車,指責女士的車靠前了,影響他。女士就重新上車往後倒,但沒想到女兒已站在車後等她,女兒即被撞翻,血流不止。急送醫院,搶救無效,當媽媽的哭得死去活來.

夫人抹抹淚水,突然使勁兒連連拍牀:“不行,得快點告訴兒子!”

她掂起手機要撥號。

我說:“剛剛六點,又是星期日,小兩口這會兒肯定正在夢中。”

夫人怔了怔,道:“今上午八點,你準時趕到鳳凰城(住宅區名),把剛纔的新聞告訴他倆,囑咐他們今後開車千萬千萬注意”兒子的新宅距我家七八里,不算遠,但夫人因摔跤腿受傷,行動不大方便,所以若遇必須到兒子家辦的事兒,一般都是我出面。

在夫人的反覆催促下,我一吃完早飯就蹬上自行車走了,半路上,一輛小車突然在我身邊停下,從車裏出來的四位全是我在縣一中時的老同學,老班長李清華從首鋼退休後,回老家八龍廟承包一座山,近來用玉米釀的白酒,今天專請老同學上山品嚐,正在打聽我的住址,恰好迎面碰上了。

我猶豫着。

說實在話,多年沒見的老同學相逢,心裏確實熱乎乎的,確實想與他們一塊人青山綠水間聊聊天,放鬆放鬆,但夫人反覆叮嚀的事怎麼辦?嗯,這樣吧,一會兒用手機把那個新聞告訴兒子,不也一樣嘛。其實根本不需要登門教訓,夫人愛子心切,但也太切了,切得神神道道。

我將自行車寄放在一相熟的酒店裏,便和同學們進山。

下午四點多回來,我一進門就喜滋滋地大聲道:“今兒上山啦,哎呀呀,山裏空氣就是美啊”

夫人說:“美了怎麼不住那兒?”

我這才發現她臉黑着,忙問:“怎麼怎麼啦?青天白日的發什麼脾氣?”

夫人虎生轉身,板着臉道:“早晨我囑咐又囑咐,叫你去幹什麼?”

瞬間酒醒一大半,完了!用手機提醒兒子時,忘記再交代一句:你媽問了,你就說我爸親自登門告誡了。怎麼會忘記統一口徑呢?看看看,一下子便什麼都曝光了!

我只好如實交代,態度很誠懇,誰知她連連擺手:“整天滿嘴瞎話,天知道哪句是真的?唉。可悲啊,結婚幾十年,連一句實話都得不到——”我不再應腔,反正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俺倆一直沒說話,直到休息後翻身,不小心蹭着她胳膊,她才悶聲悶氣地道:“往邊睡睡。”

我懶得回話,只把身子挪挪。

次日上午兒子打電話說:“爸,你該主動與我媽說話,別冷戰啦,你是男子漢的,何況你昨天也不該說瞎話”

我厲聲道:“誰說瞎話了?我那是善意的謊言”突然聽見身後有輕微響動,扭頭看,天哪,她不是在客廳裏嗎?什麼時候到書房門口了?

她說:“你可真有水平啊大作家,我想問一句,除了善意的謊言,是不是還有美麗的醜惡,和諧的戰爭,潔白的污水”

夫人畢業於瀋陽音樂學院,後在部隊文工團,演習時摔傷復員,所以說話也一套一套的,常令我詞窮。

我忙關手機,有點語無倫次地說:“不是這個意思,我主要是這個意思,好心有時也會辦錯事,好好好,不說了,反正你也不信”

夫人鼻子裏哼一聲,回客廳了。

我垂頭喪氣地坐在書桌邊,靜心細想,近幾年,爲何我倆的口角之爭越來越頻繁?彼此既無嫖賭吸毒,也無違法亂紀;老了,她也不會紅杏出牆,我也沒有被青春撞一下腰,那到底爲什麼?次次我都反思總結,但有一半的戰爭無法總結,因爲儘管剛鬥罷氣,卻忘記是爲什麼事引起的,甚至連爭論的主題也忘了,似乎爲這,又似乎爲那,又好像兩樣都爲,稀裏糊塗,如入霧中。

午飯後兒子回來了,把我倆喊到客廳,他臉色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終於開口:“爸、媽,我有個鄰居趙姨,腦血栓,今早晨死了。”

我說:“我和你媽又不認識她,說這幹嗎?”

兒子似乎沒聽見我的問話,繼續說下去:“趙叔趙姨的兒女都成了家,而且都在政府工作,很美的。老兩口退休了,退休金很高,應該也很幸福。但不知怎麼,老兩口三天兩頭地生氣吵架。趙叔五年前去世,心臟病。之後趙姨哭着告訴我‘孩子啊,你趙姨對不起你趙叔啊!不該老與他上勁兒吵架,現在想想,有不少事兒你趙叔是對的,我好後悔啊’這話趙姨哭着給我說過三四回。”

兒子長長嘆口氣。

我與夫人都怔住了。

兒子繼續道:“曾經聽別人說,老兩口,是個伴,如果有一個提前走了,另一個頂多活五年,也會走的,因爲連說話的人都沒有了呀!開初我不信,看看,趙叔去世剛好五年,趙姨就走了”

我與夫人都沒吭聲,因爲真的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兒子聲音沉重,一字一板:“爸、媽,你倆務必要明白:俺們小兩口工作很好,工資不低。說句難聽話,離了你倆,俺們照樣過得很好!但是你倆就不一樣啦!誰都不能離開誰,誰離了誰都不行!所以我求你們了,像開車小心啦吃喝冷暖啦這類事你倆可以提醒俺們,但不能爲這類事生氣、吵架,都臉黑着不說話,這樣會傷你倆身體的”

話到這兒,兒子已眼淚汪汪:“爸,媽,兒子這輩子只有一個願望,就是等我五六十的時候,只要一回家,還能敲敲門進來喊一聲爸、媽,說我回來了!爸媽,兒子就這一個願望啊!求求你們,今後千萬別吵了,行不行?”

靜,靜得空氣彷彿凝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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