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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水之交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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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的一天,我在鄰鎮賣菜苗。十一點過的時候,我正在給人綁菜苗,忽然聽得有人在喊我。我一看,見是邱姐正看着我。“邱姐。”我也很高興地喊道。“過陣到我們這兒來吃午飯吧。”邱姐微笑着對我說。我說:“時間早我就過來,時間不早可能就不過來了”

如水之交散文

“那你儘量過來吧。”

“我看情況吧,我如果有些晚了還沒過來,你們也就不要等我了。”

“那我先過去了。”

邱姐走後,我又賣了兩三個人,就只剩十幾把了,大概有三五百根吧。而看樣子是賣不完了,因爲這還不是賣菜苗的旺季,時常有人賣不完。這時街上已沒有行人了,我們幾個賣菜苗的就在一起閒聊了。

過了陣,我看到羅哥來了。“羅哥。”我驚喜地喊着。我們已很久時間沒見面了,他是上半年來這個鎮的,我真沒想到今天會在這裏碰上。“走啊,過去了。”羅哥說。我看我是沒法不去麻煩他們了,就只好收了攤,推着三輪車和羅哥往他那裏去了。我若不去,羅哥一定會生氣。

晚上,我對我媽說起了這事。我說:“這纔是朋友,真正的朋友。你看,還是邱姐看到,人家都來喊我去吃午飯。如果邱姐回去不說,哪知道我在賣秧秧?哪會來喊我去?如果換成有的人,老遠看到你,你又沒看到她,人家——”“轉身還走了呢。”我媽搶過話來,“更不會當家人來喊你吃飯這麼好的事。”

“是啊是啊,羅哥他們一直都對我這麼好,我以前就告訴過你。”我說得很是自豪。

“你要記得你的朋友啊,這是你真正的好朋友。”我媽意味深長地說。

是的,這麼多年,我一直記得。

我和羅哥是在此三年前認識的,那時我們都是人力三輪車伕。小鎮上沒多少人乘座三輪兒,我們常常會很無聊地等客。不少人會三五一起地閒聊,我,往往是一個人在一邊不怎麼說話。

後來,我找到一本純文學本雜誌,有空的時候就常看。

有天我看完一篇文章後,擡起頭來換一口氣,卻看到兩三米處另一約大我10歲的三輪兒在看我:“你那是什麼書?”他問我。

“一本雜誌。”我翻出封面給他看,然後遞給他,因爲我看到他的眼光,是很想要看這雜誌,能看這種雜誌的人,一定會和我有某種相通之處。他接過雜誌,果然就看了起來。他一下就看得入迷了。

過了陣,他彷彿意識到什麼了,忙將雜誌遞給我:“不好意思,我都看忘了,你繼續看吧。”

我微微一笑:“你看吧,我看過的,以後可以再看。”

“真的,你先看吧,你看了我再借來看。”

“你看吧,這是我多年前的,看很多遍了,我不急。”

他見我這麼說,就繼續看了。

我是最近常看到他,也知道他就在鄰村,以前沒見過他,今年才常見到他。他家就在公路邊,我拉客常從他門前經過。

後來,我們自然就談了起來,他姓羅,我就稱他爲羅哥。我告訴他我的姓名後,又說:“你叫我歐陽怡雲,花無影,都可以。”

“是筆名吧?”

“算是吧。以前投稿用過,現在很久沒寫了,也沒信心再寫了。”

“還是可以寫啊。”

“投了那麼多,沒發表一篇,也沒時間和精力再寫了。”

“確實,我們想要寫點什麼,也靜不下心來。”

“所以我現在沒怎麼寫了。”

“不過只要你堅持,還是有希望的。”

“以後再說吧。”

隨着我們交往的深入,我們相互間的瞭解也更多了。羅哥遇上了好些不如意的事情,不過這些年總算挺過來了。羅哥以前是村上的會計但是看不慣官場上的一些人和事,後來就不做了。現在就是累一點,種菜,拉三輪兒,我們都是這樣的。羅哥的孩子在縣裏唸書,他希望孩子在更好點的環境裏學習,所以自己過得苦點,並不在意。

這些年來,羅哥常說:“當初以爲你不是我們這裏的,哪知道一交流,才知道就是鄰村的人。”

我也常說:“這很正常,當時不是有幾個外地的在這裏拉三輪兒嗎?”

“是啊,就是以爲你和他們是一起的。常見你一個人在一邊,不和有些人一起,那些人,說話無聊,又很勢利,爲着一個乘客,爭搶得原形畢露的樣子,我也不大和他們一起。”

“這正是我往往顯得很孤單的一個原因。”

“有種決不同流合污的感覺,我當初就在想你,一定內心有高尚的追求。”

“這個倒沒有,只是一種本能。”

日子,在平淡而重複地過着,但是我們常說些開心的事,所以精神上還是很豐富的。

春節的一天,我想約羅哥出去走走,他也很想要到外面散心,我們便去了不太遠的一個景點——白馬關。

我們在景區裏邊走邊談,說着些相關的歷史事件和名人軼事,對於景點的瀏覽,也就增添了些情趣。但我們不大喜歡在園子裏,所以不久我們便出了龐統祠,先後上了張飛點將臺,古棧道,水龍洞等處,在這些景點裏,大自然的氣息更濃,我們更樂意融身其中。

“看,這樹火棘真紅。”

“看,那叢梳子草好茂盛。”

“啊,你看遠山綿延,原野蒼茫,多開闊啊,這點將臺上,看得可遠了。”

“要是有望遠鏡,在這裏都能看到我們的家了。”

“是啊,其實也不遠,直線距離,絕對超不過20裏。”

而在古棧道上,我說:“當年《雨霖鈴》就是李隆基入蜀在棧道上遇雨而寫成的,說不定就是在這一段路。”

“具體是哪裏我們也不清楚,但是這一段路肯定是要經過的。那個御營,就是他們休息過的地方而得名的。”

御營是附近一個鎮,但我沒去過,不過也聽說過它的得名確實是這樣的。

一到了野外,我們就會忘了時間,常常很晚了才返回。我們的話題,在野外,也說得更多,常常會感覺說不完,真有“話逢知己”的感覺。

於是,我們此後每年春節都會結伴到附近去轉悠,我們不走很遠的地方,也不會特意在初一這天出行,這一天處處景區的人都很多,我們往往會錯開人流的高峯。

既然我倆都很喜歡大自然,而春節裏我們又不可能走完我們想要去的地方,我們便在平時,也會抽時間到我們想去的地方走走。一片樹林,一條沒有修堤岸的河,一塊草堂,都是我們會出沒的地方。在大自然裏,我們總會忘了好多塵世的紛擾,心裏一片清靜。

在後一年的春節期間,聽羅哥說邱姐要到浙江去打工,妹夫在浙江一廠裏做了很多年,是組長,那個廠很多人都是妹夫村子裏的。

一段日子後,我們在拉客的空閒裏,聽到羅哥說:“昨天我們老秋問我掙了多少錢,她說她掙了50元呢。”

當時50元,對於我們來說是很可觀的數字,我倆都很爲邱姐高興。我想起那天羅哥說邱姐在臨別時還是有些難過,畢竟“多情自古傷離別”,就說:“現在看來,當初的離情別緒,還是值,比你都還掙得多。”羅哥當然很高興,自然回着“是,是”。我們常這樣分享着彼此的快樂。

但是又一天,羅哥告訴我:昨天晚上和邱姐通話時,邱姐聽到羅哥的聲音不好,有些累,就很不放心。其實,我們農村人,累,是正常的,休息一晚,就好了。但是邱姐心疼,就說要回來,寧願少掙些錢,也要和羅哥一起進退,共同面對這生活,不能讓羅哥一人來承受這些艱苦。我聽得很是感動。但也有些惋惜,剛剛在廠裏做上路,現在又要回來,多可惜啊。羅哥也覺得回來不值,但一想到邱姐對自己的這份情,卻又很欣慰。

不久,邱姐回來了。一年後,邱姐到鄰鎮幫忙羅哥妹夫去了。

第二年,我也到城裏了,不久,羅哥也到鄰鎮去了,他妹夫將這個門面轉讓給他們了,現在他和邱姐一起經營,我很爲他們高興。

我們很少見面了,而且,那時手機還沒有普及,我只能借公用電話和他們聯繫,但是,我們的心,並沒有被隔絕。

第二年的一個夏天,羅哥和邱姐很突然地來到我這裏,我驚喜萬分。連忙去買雪糕,羅哥忙說:“太客氣了你太客氣了,我們坐一陣就要離開,我們是來看看你,就說說話,哪還需要特意去買雪糕。”羅哥說得很真誠,但是夏天裏話說多了,肯定要喝水的,而我一向不喜歡喝水,平時就很少準備開水,也沒有熱水瓶,所以買雪糕是最方便的。羅哥和邱姐,都要我以後別這樣客氣。

他們是來買塑料袋的,因爲用量大,老是在小販那裏買,不合算,所以就到城裏的批發市場自己來買,節約很多錢的。本來他們是可以不來我這裏的,但是這麼久沒在一起,羅哥他們是特意來看我,我心裏升起一種說不出的感動。

也許大家會覺得這是很平淡的一件事,但是對於我來說,卻有一種他鄉遇故知的情意。我在城裏這麼久了,孤單寂寞常常吞噬着我,精神上的貧瘠,遠比物質上的匱乏更令人難以承受。在這種情況下,一下子遇上了好朋友,怎麼能不別有一番感觸?

我們說笑間,我問了羅哥他們的門牌號碼,羅哥笑着說:“莫非還要寄什麼來?”我說:“如果有什麼好看的書,我確實是要寄過來。”羅哥很高興,邱姐打趣地說:“你們倆現在都還是這樣愛看書。”羅哥說:“本性難改啊。”

羅哥他們瞭解到我過得不好也不壞,就說:“沒事,歐陽,慢慢來,一年會比一年好的,日子還長着,好日子會到來的。”

春節裏,我和羅哥去了清代才子李調元故居,我們沒到那個專門爲他修建的“醒園”去,而是向當地的村民打聽他原本的住所,想要看看這最原本的“李家花園”。可惜我們失望了,當我們趕到時,這裏只有一片菜地,沒了房屋,連一處斷垣殘壁也沒有,連一塊石頭都見不到,彷彿這裏從來就沒有建築,從來就沒修建過什麼。“李家花園”是整個地移到“醒園”裏了。

但是我們一路上,看見了鄉村泥路,小小的樹林,恣意生長的野草野花,領略到了另一種鄉野之樂,我們心裏還是很高興。

只要能讓心有所感悟,能讓思想淨化,什麼樣的風景並不重要,什麼樣的物像,都是一片好風景。我們又在高處四處眺望,這油菜花已開始流溢出金黃的原野,如同一幅天成的織錦,我們醉了,大自然,就是這樣神奇,它不經意的一筆,就能讓我們心動。

此後幾年,我們又遊了孔廟、石刻、東山、我們鄰村不遠的“詩歌博物館”、萬佛寺、八卦谷、倒灣古鎮等景點,也走過卵石遍佈的綿遠河、生我們奍我們的家鄉菜園、都是利用春節,或者是欲雨未雨的時間,這種天氣,買賣很清淡,正是我們去看天然水墨畫的好時機。

邱姐對野外漫步沒興趣,一直是羅哥和我在做這種無繮的馬,但是沒有邱姐的.支持,我們也不可能無拘無束地享受這閒雲野鶴的自在。

幾年後的一箇中午,我還沒有休息,正要走向外面就是一家大廠鐵路的圍牆邊去拿東西,突然一陣火車的轟鳴,響得比平日更劇烈,地在不停地顫抖,人也快站不住了。我二哥的車子防盜器鳴叫不止。我納悶這天離鐵路近,火車經過的感覺都大不一樣。後來才知道,是地震發生了,我連忙打電話給家裏,好在家裏一切平安沒有大礙,我再給羅哥打電話,他說他們那裏也並不嚴重。原來我們這個城市,地質結構非常好,如同一個巨大的堅不可摧的磐石,因此城市和市區的一些鄉鎮並示受到多大影響。但是這座城市另一邊的兩個縣,災情特別嚴重,第二天我在路邊等車時,聽到重災區過來的一男子說:“那裏已經是一座廢城了。”這麼嚴重的災害,我平生還是第一次遇上。這時候任何一個人的電話,都是那麼的可貴。羅哥後來說我是震後第一個打電話給他的人,他非常地感動,非常地感謝我……

這就是震撼世界的“5。12”大地震。

受此影響,我一段時間內無法再做原來的事了。便到省外去打工。但是由於身體和別的原因,沒多久我就回來了。回來的這段日子,我除了在家幫忙做下農活,就沒別的事可做了。精神上再次落入了空虛的低俗。

我沒向羅哥說起情緒低落的事,但羅哥卻像知道我的心思一樣,他幾次打來電話要我沒事就到他那裏去,我們可以一起聊天,談談今後的打算,談談目前的狀況。可是我沒有時間去,農村的活,從來就不會有做完的那一天。

但是後來,我決定重回城裏另尋工作。羅哥知道後,很是高興,他一再要我回來時,到他那裏去吃午飯。可是這個時節,我不想給羅哥增添不必要的麻煩,我從勞務市場出來後,就隨便買了些吃的,然後再去了羅哥那裏。

羅哥有些生氣:“要你到這裏吃午飯,你怎麼在外面吃啊?還做客嗎?還做客嗎?”羅哥的熱情讓我不好意思找藉口來敷衍。羅哥說今後我要是有什麼事,只要他能幫忙的,就千萬不要客氣,只管對他說,不要像這次這樣客氣。

我邊吃着水果,邊答應着,但是我還是在想:“我哪好意思給你添麻煩呢?這份情我記下了,一輩子也不會忘。”

後來羅哥回家時,又來看了我幾次,每次我們都會談到夜裏很久,從過去、目前、到將來的設想,往往從現實,我們會不知不覺談到文學或者心靈的探討上去。我們彷彿並不是在地震的災區裏,而是在一個沒有喧囂的山林,一切雖然都發生在塵世裏,但離塵世又那麼遠。

後來,我終於重回城裏,生活重回原先的軌跡,羅哥自然爲我高興。他知道初期,我會有很多困難,老是問我需要幫忙不?我其實並沒有什麼困難,一切如昨地運行與生活,所以我就說:“還算順利,如果真的有事情,可能要請羅哥你來幫忙一下。”羅哥一聽,非常高興。我也就安心了,我知道,羅哥如果知道我有困難要他幫忙,那就說明我沒有隱瞞他什麼,如果我說沒事,他會以爲我是不願意麻煩他而故意撒謊。我們倆,有時都會這樣,並不希望對方有什麼不順,但卻很樂意在彼最需要幫助時熱忱地伸出援手。

我們還在拉三輪兒時,就曾多次說過:“有的人,在你沒事時,總是說得自己多熱情大方,有多麼的樂於助人。而一旦有事要找他時,他就會說,‘哎呀,我這幾天正好不巧’怎樣怎樣的,大致就是不願意幫助別人,而找出種種藉口。我要是那樣的人,我真沒臉面對朋友。在需要幫助時有能力卻不願幫助,不是真正的朋友,患難朋友纔是真正的朋友。”我倆常常說到這方面,因爲羅哥過去很不如意,生活上的波折太多了。

日子一如既往地過着。我和羅哥經常在不忙的時間,去野外走走看看。我們或許錯過了開得正旺的桃花,熱鬧非凡的盛會,但是我們常常在一種漫不經意的風景裏,獲得一種新的體會。

朋友間的交往,難免會有吃喝上的應酬,而我和羅哥,對於這些均不感興趣。我們更注重的是心靈上的溝通與昇華。一本好書、一塊可愛的石頭,就是我們最好的贈品。羅哥新建房屋後,我送給他一盆花,他非常高興,很久過去了,還在說這杜鵑開得很旺盛,枝繁葉茂,非常好。我沒有送名貴的牡丹、鳳梨這些,而是送四季杜鵑,就是想到它四時有花,不像有的花那樣,凋謝之後,來年纔會開。

一個微雨的秋天,我們又去山野漫步,一叢叢的蘆葦又密又高,真讓人不忍心離開這濃墨重彩的中國畫。

我們又走過一段石級小道,野花野草自由地跟隨着我們,讓我們感覺到秋日的愜意。

後來,雨下得密了,四下裏一片茫茫,天色很暗,彷彿冬日濃霧的清晨,又如隱隱幽幽的黃昏,我們像走進了江南煙雨的詩意裏,多想融入其中不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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