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花落散文

記得往年春天的很多個早晨，我都會去數數我家柿樹下又有多少提前凋落的柿花。開春後，柿樹上會密密麻麻掛滿乳白色的杮花，煞是惹人注目，以致於那綠的冒油，青翠欲滴的嫩柿葉也只是其陪襯。夜裏一陣春風細雨過後，早晨會落下厚厚的一層柿花，數量之多觸目驚心，落下的柿花洽洽都是白白嫩嫩舒展着大花瓣的，比較樹上掛着沒脫落的花朵更大，更亮麗好看，引來蜜蜂和蒼蠅嗡嗡縈繞盤旋。

美麗的柿花哦，爲什麼一陣風雨後，你們有些總會落脫啊？我憐惜這凋落下的杮花兒，多麼美麗的花兒啊！美麗總是給人帶來賞心悅目，留戀不捨。

幾天後落下的柿子花會腐爛，然後這些柿花會迅速消溶在潮溼的地面，成爲泥土養份的一部分。“花自漂零水自流”，看慣了這柿子花凋落的我，再聯想起這句話，心裏總有種淡淡的惆悵。

它的美麗只盛開短短的幾天就香消玉殞，我又責怪於這柿花的太過嬌豔，以致於遭到春風夜雨的嫉妒。我爲這棵柿樹又會少結很多柿子而疼惜。

而後，我又看見樹上剩下的柿花在奮力通過樹幹汲取腳下泥土的營養精華。同時，樹葉也變成了一張張把掌大的'蒲扇迎風翩翩擺動，調整角度以更好地吸收着陽光雨露，給整個樹體制造養份。看啊！整棵柿子樹是一片生機盎然。一定又會同往年一樣，在夏秋交替時，柿葉枯黃落盡，柿花結成了一個個大紅柿子，遠望是一樹紅彤彤，像燈籠掛在光禿禿的樹枝頭格外誘人醒目，引得鳥蟲來食，露出黑黢黢的種子，若遇到幾次大的風雨襲擊，偶有幾個熟的太透的紅柿也會“撲哧啪嗒”掉在地面，來年能成苗，又可長成高高的柿樹……一時心中稍感安慰。逐漸理解了那些還牢牢地掛在樹上的經受春風夜雨多次洗禮且沒凋落的，又不起眼的柿花，是她們繼承了柿子樹的溫厚善良堅強的秉性，肩負着傳承樹種基因的使命，讓柿樹種族的生命得到了延續，我爲沒落的柿花感覺慶幸，爲這棵柿樹感到慶幸。

又是幾夜春雨後，快看啊，幾棵小樹苗從地面上破土而出了，它們是上一年落下的紅透了的柿子落下後，種子在地下被春天喚醒了，看吧！它們堅強地挻直嫩弱的枝幹，它們是那麼的健康，它們攜帶了柿樹父母的基因，不招蟲咬不生雜病耐澇抗旱，鮮活而充滿勃勃生機，未來幾年它們有細嫩滑膩皮膚的身體，後來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當它們也要開花結果時，樹皮會裂開，起皺打褶，像穿上了盔甲的樹皮，會一塊塊一條條變的粗糙無比，毫不猶豫地突兀曲折着轉扭着的枝體，自然灑脫而又遒勁有力，豪邁地去承受夏季的暴曬和狂風驟雨，以及冬天雪露霜凍的考驗，就像它們頭頂上的那現正爲它們遮擋風雨的大傘一樣，又一直會重複着風雨柿花落的故事，而落下的柿花又一直重複着，被很快淡忘的過程……

還有，對於落下的柿花，我不禁聯想起那唯美語句：“花兒自願墮落，還是樹的不挽留？”顯然不是，現在，我回憶之前看見過柿樹結果的過程，明白了，整個過程不存在這無聊的，毫無意義的浪漫或虛僞的悲狀。

沒有人會久久記起那凋落在地，曾經脆弱又美麗的杮花，自古嬌花多短暫，短暫的驚豔，更彰顯歲月的無情。當我把這一感受說於一老農夫聽時，他說：柿花該落的必須得落下才是最好，剩下的花才能順利結成更大的柿子啊，另外，經過風雨敲打篩選出的杮子蒂才能牢固地把又紅又大的柿子高高地掛在樹梢而不致過早掉落下來，這樣的柿子品質纔是最好的啊。優化的過程就這麼自然、簡單，無他。抽旱菸袋的老農，說話同時用他滿是老繭裂開像柿樹皮的手靈巧又麻利地磕掉他一菸袋鍋子煙渣，他的這個動作彷彿告訴我，外觀美麗而又無用的東西必須儘快捨棄。

在春天，我不再爲這柿花落下而發愁，我感慨這一奇妙自然現象，我讚賞那已經是掛滿果的柿樹和柿花當初的決絕，我折服於每個成熟柿花曾經在春天經受的磨難和考驗以及對生命的執着，我崇敬自然的偉大和柿樹的智慧！

我理解了柿花落！我更愛我家春天的柿子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