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扇散文

我喜歡式樣新頴、別緻的電扇有多年了，路過家電商店時，如果有空，我會在陳列的檔位前看一看 。我家是九十年代後期纔開始用好電扇的，先前家境不好時不敢有這個奢望。

此時，我們調回武漢七八年了，還清了在潛江運糧湖農場工作時欠下的六千元債務，經濟狀況明顯的好轉，漸入佳境。以前從不考慮性價比不划算的電扇，現在看中了也會掏錢買下，哪怕價格比一般的貴三四倍。記得第一次捨得出手買的，是海爾公司生產的瓦灰色落地電扇：可升降、遙控、變速；還可以變換森林、小溪、山風一一像濾過了一樣乾淨，且無一丁點噪音。這臺硬塑電扇差不多用了十年，因升降處開裂，產品更新換代後，廠家停產了老款配件，不再使用。

退休前，我還用過一款塔似的，貴且不說，風量也不大，進入伏天幾乎發揮不了什麼作用，常常閒置着。這是買時光圖新鮮，沒留意這是微風型的。此款流行了多年，現在還有升級的新產品。儘管平時使用不多，但看着華麗大氣，心裏也蠻滋潤。就像喜歡金銀珠寶的小女人，關起門來擺弄飾物，偷偷地欣賞、掩飾不住愉悅的心情一樣。

現在家中的電扇多爲艾美特的，其他的也有，那一定是有特別之處的。去年，我在一個不起眼的店子裏尋有創意的小玩藝，無意中發現了一個微型的小吊扇。住了兩年的新房，不忍心在牆上爲伸杆鑿眼生根，只好將其擱在廚窗中觀之。今年夏天，我又在青山紅鋼城碰到了一臺小巧、旋轉的範圍比鴻運扇大的，拎回家後連頭罩也未取下，束之高擱了。明知暫時派不上用場，但心裏想着也蠻舒服。最讓人怦然心動的是八月的一天，我在光谷書城買書出來，順便在隔壁的蘇寧電器商店轉悠。一款精緻、質地合金的輕盈落地電扇，像亭亭玉立的小美人突然映入我的眼簾。駐足，不住地讚歎欣賞，久久不願離開。其特點除了可以自由升降、旋轉角度大以外，還可以對着天花板吹風一一怕直面迎風的老者最適宜了。因未想好說服妻子接納的理由，我光顧了幾次也未敢貿然將其攜帶回家。仔細瞧過，小的一款也要一千二百元，價格的確不菲。初秋了，我還時常惦記着那個小精靈似的極品。

我之所以趨附新潮，是因爲過去在農場工作時，家中環境糟糕，逼得我不得不到處打聽粗陋、過時 、有缺陷、別人不屑一顧的電扇，圖的是降價處理後的便宜。現在日子寬裕了，原本講究精緻生活的我 ，再也按捺不了。之所以退休了還像年輕人一樣追趕時髦，並不是爲了炫耀，而是對過去拮据的日子，渴望一種心理上的補償和慰藉；當然，更重要的是對生活質量的追求。

往事如煙，歷歷在目。

我們曾在農場生活了十三四年(我是七七年分配去的，比妻子早一年)。我們是八一年的三八婦女節結婚的，因手頭上吃緊，婚事辦得很簡單。牀是在農場基建隊的木工車間，託人定製的雙人加寬棕櫚繃子牀，花了五十元錢；墊牀的有靠背的條凳是借的醫院會議室的；挨牀邊靠牆的一張老式笨拙的舊碗櫃(上面反鋪着一面四五十個貧下中農簽名的、送給白衣天使一一我妻子的一面紅色錦旗)是卲溝醫務室的朱醫生給的；窗前的一張桌面和腳可分離的.活動小方桌，也是他給的一一簡陋之極！婚事像應付差事似的敷衍，與兩個大學生的身份實在是太不相符。人們不理解，是有道理的。至於個別人沒有往經濟困難的方面想，而是往時間不允許、倉促奉子成婚的上面猜，是那個年代的人十分看重臉面的緣故。難道家境真的那麼糟糕嗎？不是的。我們本來有一筆成家的錢，爲娘婆二家的事挪用了一些，剩下的不足以購置一房傢俱。這是我們事先也沒有預料到的，只能待以後經濟上寬鬆了，再解決吧！

囊中羞澀的人，小日子總是過得緊巴巴的，我們也一樣。在運糧湖農場醫院工作時，農場分管文教衛生的女副書記，看見我總穿着工作服(當工人的姐姐、妹妹送的)，實在看不下去，用充滿人情味的口氣對我妻子說：“鄔院長，你如果不給劉醫生買件襯衣，我就給他買！”在她眼裏，三十幾歲的人搞得老氣橫秋的，實在不應該。前些年，我閒暇時翻過去的舊照，找出了幾張我們調回武漢前，和農場文衛科的同事分別留念的：我身着中山裝，腳上穿的軍用黃解放球鞋，戴着一副潛江縣城路邊攤子上買的老式近視眼鏡，呆訥如木雞。看着自己三十九歲時滄桑的樣子，我也忍不住笑了。

在農場生活的日子裏，我們先後用過三臺電扇，每臺都有一個有酸酸甜甜的小故事。

第一臺是女兒出生時的九二年的夏天，在對河的桑梓湖農場的商店花了六十一元錢買的。從我第一次盯住櫥櫃上的這臺無人問津的電扇到抱回家，期盼降價處理至少二年了。老式樣子，三個檔，方型底座，看上去很不順眼。然而，那時的市場未放開，不敢擅自作價的。比較過周邊的幾個小商店，沒有比這兒更便宜的了。現在回想起來還有點暗自慶幸，倘若有比我更難過的人弄走了，我真要悔青腸子。像窮人討了不中看的、但會做家的媳婦一樣，這臺不那麼討人喜歡的電扇爲我們服務了近十年，從未鬧情緒出故障。不僅如此，她還爲我贏來了讚譽。

八四年醫院的住院大樓落成，舊平房的病房改爲了家屬住的房子。搬家前，我把電扇拿到新房去試風力：從房間的一頭吹向另一頭。結果是二檔的風力就可以達到，效果很不錯。隔壁住的外科趙醫生，不知怎麼晃進來了，他看後問過價格，連聲讚道：“好，好！真便宜，划得來！”趙醫生的羨慕，讓我驕傲了一陣，妻子也誇我會辦事。那時總打省錢的算盤，實用就好，心裏甜甜的。

其實，這之前剛開始普及電扇時，場部組織車輛去江蘇採購了一批每臺一百二十多元的落地電扇，團購便宜一點。看見中藥房的郭藥師扛着一臺從場部的大馬路上走過來，興高采烈的樣子，我一點也不羨慕，遙不可及的事不想爲好。

因爲我一直考慮的是實用和便宜，所以第二臺落地扇，也是這樣。不同的是，這時的市場全面放開了，可以談價論價了。第一臺的六十一元錢像釘子釘的，一分也不降，白守了二年。而這臺少了一個旋轉開關，我光顧了多次，終於熬到供銷社同意降二十多元了。我高高興興地扛回家，配了一個能用的旋轉開關。不是打錢的算盤，別說有裝飾作用的小家電，即使是一件上衣掉了一個釦子，少付幾元錢讓別人回家自己釘上，誰又願意呢？這還是暫新的嗎？

這次，是我請趙醫生過來分享的。他試用了一會兒，饒有興致地說：“便宜，便宜！好，好！”得到了會買東西的再次表揚，我心裏很高興。不過，這時我的妻子是院長(八三年年底提“四化”幹部時當的)了，他有沒有恭維的意思就不好說了。

後來，我又添了一臺座扇，有毛病，還是式樣過時了，記不得了，但肯定是降了價的，而且還是供銷社的職工透露給我有降價電扇賣的信息。這臺電扇請趙醫生看過沒有，我記不得了。只記得這臺電扇的扇框周圍有許多小燈泡，夜晚打開時，隨着葉片的轉動，五顏六色的燈光，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