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寧以西的散文

海西，在我眼裏可不是個中性詞，是個極好聽極好感的地名。初聽到這個名字時，不光心馳神往，對生活在那裏的人們也心生羨慕。說句不怕傷人的心裏話，海東海南海北，海哪兒也比不上海西這名字來得詩意，來得讓人心生喜歡。有些偏心眼是不講道理的，就像喜歡一個人，說不出來是因爲什麼，那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就只是一味喜歡，這種喜歡契合了骨子裏的某樣東西，無法言說。

除了感謝老天，還得感謝命運，心生豔羨，就真的有一天，雙腳踩站在了這遼闊神祕的海西大地上。然後，在乾淨的天空下做自己喜歡的事，讓潮涌般未知的凡塵瑣事擁裹自己，歷練自己，沉澱自己。在大美青海做事，不經意間自己反成了別人羨慕的對象。不知這叫不叫心想事成。

車過西寧，就真真實實有上高原的感覺了。無休止地翻山越嶺，無休止地鑽隧道，無休止地嚥唾沫調整耳膜的適應度。火車從西寧到格爾木經過的關角隧道，是世界高海拔最長的隧道，也是國內第一長隧，全長32.645公里。高原戈壁無邊無垠的寬廣遼闊，這就是西部魅力，這就是我深愛的祖國山河。沒有一絲霧霾，大山的褶皺清晰入目。羊羣、牛羣、草地、湖泊、山巒、迎風招展的經幡，撲入視野。坐在西馳的火車上，還能和山坡上啃草的小綿羊交換一下眼神。

仁者愛山，就去往崑崙山口、姥爺山、紅旗峯，還可探尋無數座頂着雪簾不知名的山巒。智者樂水，就去感受青海湖、貴德黃河、可魯克湖、巴音河、金子海、大柴旦湖的水韻，還有無數雪山腳下的大河小溪。在青海海西工作生活久了，周邊的山水也就不再是關注的內容了。從海邊來高原，對高海拔和缺氧的不適應漸漸顯現，尿酸指數在上揚，血紅素也在創新高。有人關注起周邊城市的海拔，格爾木2800米左右，德令哈2900米左右。大柴旦生活區3100多米，廠區飲馬峽比大柴旦海拔稍低些。低海拔對大家充滿了誘惑，有人開玩笑說，要是在飲馬峽往下挖上個千把百米，下班了就下井，休息起來肯定舒服。雙休日，有人便去海拔1100多米的甘肅敦煌調整休養，據說在那裏呼吸順暢得像春天花園裏的貓。

冬日的晨光灑滿戈壁，車過魚卡收費站，從大柴旦去往敦煌的高速路上，一個多小時我們沒見過一輛車，這在內地是件不敢想象的事。穿戈壁，爬山崗，過了海拔4000多米的當金山，是個大下坡，不踩油門，車飛速下行。有段區間限速路程，固定的公里數，固定的時間，測平均速度。有的.車輛開得快，快到區間限速終點時，車上人下車吸菸聊天消磨時間。還有走下道繞攝像頭的，可謂小雞不尿尿，各有各的道。敦煌又名沙洲，過了當金山，沙丘漸多。我的那位老鄉來了興致，慫恿去爬沙丘。在沙丘上跑累了，才發覺車鑰匙鎖在了車裏。心急如焚，腦子高速旋轉。鑰匙在車裏，門子怎麼會鎖上呢？百思不得其解也沒用。推翻了打救援電話，砸車窗玻璃等方案，從公路邊找到一根鐵絲，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一人扒車門，一人從縫隙裏勾出鑰匙，再上車，已是黃昏時分。本來想去休養，卻經歷了一次難忘的冒險。

來自內地，身體機能對高原有着先天的不適應，身體的橡皮筋不能總緊繃着，失去彈性就麻煩了，回家吹海風吃海鮮享受低海拔是更充分更徹底的休整。夏季到青藏納涼遊玩的遊客多，火車票炙手可熱。買不到火車票，就得坐飛機奢侈一把。有回飯桌上，同事說，坐了幾次火車了，想坐回飛機回家。一同事嬉笑忽悠說，飛機輕易不出事，掉下來就是百分百，你當心點兒。另一同事旁邊添油加醋，是啊，掉下來，大老遠跑這裏白受苦受罪了，將來會有人花着你掙的錢，打着你的孩子，被窩摟着你的老婆。幾個人鬨笑着起身離開餐桌時，同事一臉難以抉擇的苦相，推推眼鏡說，我還是想早點見到老婆孩子，我再喝碗湯，堅定堅定。無論怎樣打趣，回家的話題永遠是大家興奮幸福的焦點，大家歸心似箭，在天上飛起來從無懼色。

下了班閒來無聊，有時候就去飲馬峽廠區附近的山上撿石頭。北山有風凌石，西河灘有玉石，東山有魚化石。悠然見南山，因爲遠，從未涉足。這裏有句俗語“看山跑死馬”，意思是說視覺會欺騙人，看着山就在眼前，奔着山去時，路途其實遠得能累死馬。這俗語多麼應和一個人追逐的夢想啊，有時候看似唾手可得，長路又何其遙遙，何其漫漫。南山成了可望不可及的念想，東山的魚化石、貝殼化石，讓人思緒翻涌，在遙遠的遠古，至少這一片山巒曾是一片水的國度。曾經的水澤會成爲今日的山巔，今日的山巒也會成爲明日的湖海。世界在告訴我們什麼？高原缺氧沒心思去多想。走累了就放開嗓子喊喊山，大山沒有回聲。人跡罕至的高山，不僅要保存下你的身影足跡，還要珍藏你來過的聲音。

在我的眼底，西寧以西就是一片海，草的海，山的海，歌的海，情的海。清風拂面，牧歌悠揚，霞光傾金，雲朵素潔如夢，打溼一個人的仰望，又悄悄地拭乾。